角落里的老人喝完了他的牛奶。他那清澈的蓝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满足感,一眼就看穿了我溢于言表的期盼和激动。
“那是在三十一号,”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两个船夫在一个废弃的船舱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得无法辨认。这条船停在一排黑暗的阶梯下面,这些阶梯从一个仓库一直通向伦敦东部的河里。我有这个地方的照片。”他说着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拿给我看。
“你看,我拍照片的时候,那条船已经被挪走了。不过你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绝佳的杀人地点,让凶手能从容自在地割开别人的咽喉,丝毫不用担心被发觉。我已经说过,那具尸体已经腐烂得无法辨认,很可能已经在那里放了十一天之久。报纸上众说纷纭,有的说克肖夫人根据的是她丈夫的银戒指,也有的说是根据领带夹辨认出来的。
“她当然激烈地指认凶手就是那个梅瑟斯特,警方对此也并无异议。就在发现尸体的两天后,这个西伯利亚的百万富翁(他已经常常被报刊这么叫了)就在塞西尔酒店的豪华套间里被逮捕了。
“坦白地说,我对这一点非常费解。克肖夫人说的故事和梅瑟斯特的信件后来都被登在报纸上。请你理解,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完全是兴趣使然,才想把原因找出来。即便警察已经断定这就是梅瑟斯特干的,我的兴趣只在于找出作案动机。合情合理的说法是,他想摆脱威胁和敲诈。呵呵,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说法其实不堪一击?”我必须得承认,我连想都没这么想过。
“毫无疑问,一个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创下这么大财富的人,他能蠢到这个地步吗?会相信克肖这种人也能威胁到他?他肯定知道克肖手中没有半点对他不利的证据,不至于把他送上绞刑架。你见过梅瑟斯特吗?”他问道,又伸出手在他的皮夹里摸索。我说我在一个刊登图片的报纸上看到过梅瑟斯特的照片。他把照片递到我面前,又问:“这张脸最让你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嗯,是照片上又诧异又惊讶的表情,大概是因为眉毛都没了。那个外国发型也很好笑。”
“都贴着头皮了,像是被剃刀剃过。完全正确!我那天早晨挤进法庭,第一眼看到被告席上的那位百万富翁,正是这一点让我记忆犹新。他很高,看上去像个大兵,站得笔直。他的脸是古铜色的,也没有胡子。他的头发剃得平平的,紧贴着头皮,像个法国人。当然,最醒目的还要算他光秃秃的眉毛,甚至连睫毛都没有。这让他的脸看上去很特别,就像你说的,总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不过,他看上去很镇定,坐在被告席的椅子上,很有百万富翁的派头。在向原告证人取证的空当儿,他还兴致勃勃地跟他的律师亚瑟 英格尔伍德交谈。在这些证人接受询问的时候,他用手托着头,很安静地坐着。
“穆勒和克肖夫人重述了他们和警察说过的那些情况。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兴趣不大,那天没去法庭听这个案子。你是不是对克肖夫人没有什么印象?没有?呵呵,我拍过她一张照片。这就是她。她就站在证人席上,很郑重其事地穿了一身精致的黑纱,带着一顶原本应该镶着粉玫瑰的帽子,一些玫瑰花瓣还零零星星地粘在黑纱上,在一片深黑色里若隐若现。
“她不愿意正眼看凶手,所以把头扭到法官这边。我猜测,她一定很爱她那个无赖丈夫吧。证据如下:她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结婚戒指,还把自己全身裹进黑色。她坚信那个在被告席上的人就是杀死克肖的凶手,并在他的面前悲悲切切的,好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