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总监和护士长们在南丁格尔大楼的四楼都有自己的住处,达尔格里什到达楼梯顶端时,看见大楼西南侧翼被一道特制的隔墙从楼梯平台处给分隔了开来。漆着白漆的木制隔墙上开着一张门,它在大小比例和牢固程度上都显出做得很马虎,与高高的天花板和橡木镶边的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门上的铭牌写着:“总监寓听。”有一个门铃按钮,但在按响门铃之前他把走廊的情形作了一番短暂的打量。它与下面的走廊是一样的,只是铺了一块红地毯。虽然它的颜色已经暗淡,受到了磨损,仍然给这上面空空荡荡的一层楼带来了舒适的感觉。
达尔格里什不声不响地从一张门走到下一张门。每一张门上都有一张手写的名字卡片,开了糟插在铜把手上。他看到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占了紧挨总监寓所的一间。下一间是浴室,它从功能上划分为三个均等的小间,每一间都有自己的浴缸和盥洗室。插在再下一间门上的卡片上面写着吉尔荣护士长的名字,接着的两间是空的。罗尔芙护士长住走廊的北端,紧挨着厨房和杂用间。达尔格里什没有权力进入任何一间卧室,他试探性地转动了一下每张门上的把手。正如他所料,都上了锁。
他按响门铃之后几秒钟总监本人便来为他开了门,他随着总监走进起居室。房间之大及豪华富丽简直叫人透不过气来。它占据了西南角的整个角塔,是一间巨大的刷了白漆的八角形房间。天花板上点缀着金色和淡蓝色的星星图案,有两扇巨大的窗户朝向医院开着。一面墙排满了高至天花板的白色书架。达尔格里什本想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近书架,希望从她的文学趣味来判定泰勒小姐的为人和个性,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鲁莽冲动。从他现在站的地方他也能看到那里既没有教科书,也没有装订成册的公文报告或是倾斜成一排一排的文件。这是一间用来居住的房间,不是办公室。
壁炉里烧着明火,木柴刚刚点燃不久,还在噼叭作响,它还没有对房间里的空气产生影响,所以房间里仍是寒冷而沉寂的。女总监在她的灰色套裙上仍披着一件短短的鲜红的披肩。她已除下头饰,那巨大的黄色发卷如同重负一般垂落在她那虚弱而苍白的颈上。
她生在这样一个时代是幸运的,他想。这个时代的人们能够欣赏独具个性的容貌和身体,人们把这一切全都归因于骨骼的构造,而不是女性气质的细微差别。一个世纪以前她会被认为长得丑,甚至是怪诞。但是今天大多数男人会认为她有吸引力,有一些甚至还会认为她长得美。在达尔格里什看来,她是属于他所见过的女人中长得最美的那一类。
在三个窗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结实的橡木桌子,上面放着一架巨大的黑白望远镜,达尔格里什看出这决不是那种业余爱好者用的玩具,而是一架昂贵的、高档的工具,它高耸在房间中。总监看见他的眼光落在上面便说道:
“你对天文学感兴趣吗?”
“不是特别感兴趣。”
她微笑了。“Lesilence éternel de ces espace infinis m’effraie’ (沉默永恒的太空让我像苍鹰一样作无限的飞翔,不是吗?)”
“宇宙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恐怖还不如说是不自在,这或许就是我的虚荣心作怪。对于我不仅不懂,而且知道我根本无望懂得,就算弄懂了我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有什么发展前景的东西,它们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