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击打网球的啪啪声,人群说话的嗡嗡声,以及鸡尾酒杯碰撞的叮当声。克莱尔这伙人挪到了院子边上的大帐篷里。
“大家是来打网球的?”克莱尔问。
“很难相信吧?在这种天气。不过的确如此。”
“难以相信的是他们竟然有网球场。”克莱尔说。
“我难以相信你竟然难以相信。”阿米莉娅顽皮地回答说。
克莱尔的脸刷地红了。“我只是从来没……”
“哦,亲爱的,我知道,你就是个乡村姑娘。”阿米莉娅说这话的时候,挤了挤眼睛。
“你知道那天莎拉?戴维斯干了些什么?”马乔莉说,“她带了个翻译跑到黄大仙祠去算命。她觉得很奇妙,那个老太太竟然什么都知道。”
“很有意思啊。”阿米莉娅说,“我也带云去试试看。克莱尔,咱们一起吧!”
“听起来确实很有意思。”克莱尔说。
“你听说马来亚岛那个小孩的事儿了吗?打嗝打了有三个月?”马乔莉问马丁,他刚端着一杯酒过来,“姓布里格斯的,他爸爸是那儿电气公司的头儿。他妈妈简直要急疯了。他们不知道该把孩子带回英国好,还是交给命运好。”
“你能想象打嗝打得超过一个钟头吗?”克莱尔说,“我会疯掉的。”
马丁跪下来,逗一个迷路的小男孩玩。
“你好呀,你是谁呀?”他说。
“马丁想要孩子。”克莱尔压低声音对阿米莉娅说。她经常发现自己尽管并不信任阿米莉娅,却还是不得不去信任她。她没有别的可说话的人。
“亲爱的,所有的男人都想要孩子。”阿米莉娅回答,“你得和他商量一下要几个,否则男人就会让你不停地生孩子。我自己就是,还没商量呢,就生了两个孩子。”
“哦……听起来,不太浪漫啊。”克莱尔吓了一跳。
“你以为婚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阿米莉娅问,朝克莱尔扬起眉毛。克莱尔脸又红了,赶紧找借口说要去卫生间。
阿米莉娅走开,去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说话。克莱尔没见过这个人。阿米莉娅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他四十岁左右,手里拿了根粗糙的拐杖,就像哪个孩子折断了松枝自己削出来的。他的脸轮廓分明,五官英俊,一头浓密的黑发,夹杂些许未经修饰的灰头发。
“你见过威尔?特鲁斯代尔吗?”阿米莉娅说。
“没有。”她伸出手去。
“很高兴见到你。”他的手又干又冷,简直像纸做的。
“他在香港待了很久了。”阿米莉娅说,“应该比我们都久,我想。”
“我算得上专家。”他补充说。
他仿佛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我喜欢这种香水的味道。是茉莉吗?”
“对,谢谢你。”
“刚刚到?”
“刚到了一个月。”
“喜欢这里吗?”
“直到来之前,我做梦也没想过要在东方生活。”
“哦,克莱尔,你应该更有想象力一点。”阿米莉娅转身问侍者再要一杯饮料。
克莱尔脸又红了。阿米莉娅今天的态度真是奇怪。
威尔说话了:“我很高兴能遇见一个没有浑身挂满珠宝的人。你们所有的女士都这么老于世故,我都快累死了。”
阿米莉娅去拿饮料了,没有听见他的话。然后大家都没说话。不过,克莱尔根本没留意。
“今天是克莱尔的生日。”阿米莉娅回来的时候告诉威尔,她边笑边说,口红沾在了牙齿上,“她还是个孩子呢。”
“这多好,这里需要更多的孩子。”威尔回答。
他突然伸出手,慢慢地帮克莱尔把一缕滑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这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动作,就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