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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唐代,石榴裙已经随处可见了,当时小说中的女主角如李娃、霍小玉等都穿石榴裙,许多诗人也纷纷以此为景写入诗句中。李贺的《谣俗》写得比较可爱:“上林蝴蝶小,试伴汉家君。飞向南城去,误落石榴裙。脉脉花满树,??燕绕云。出门不识路,羞问陌头人。”白居易的《官宅》中关于石榴裙的诗句多了些感慨:“红紫共纷纷,只承老使君。移舟木兰棹,行石榴裙。水色窗窗见,花香院院闻。恋他官舍住,双鬓白如云。”石榴裙后来逐渐衍生成情事的指代了。杜审言在《戏赠赵使君美人》中劝告:“红粉青娥映楚云,桃花马上石榴裙。罗敷独向东方去,谩学他家作使君。”还有卢象的《戏赠邵使君张郎》:“少妇石榴裙,新妆白玉面。能迷张公子,不许时相见。”元代的刘铉在《乌夜啼》中就把石榴花直指女子的裙裾了:“垂杨影里残,甚匆匆。只有榴花全不怨东风,暮雨急,晓霞湿,绿玲珑,比似茜裙初染一般同。”明代蒋一葵的《燕京五月歌》:“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门万户买不尽,剩将女儿染红裙。”到了清初,虽然李渔说:“予尝读旧诗,见‘飘扬血色裙拖地’、‘红裙妒杀石榴花’等句,颇笑前人之笨。若果若是,则亦艳妆村妇而已矣,乌足动雅人韵士之心哉?”但别以为石榴裙时尚已经过头了,其实在清代还有许多人穿石榴裙。曹雪芹在《红楼梦》写道香菱与众丫头斗草,滚在一汪积雨中,弄污了石榴裙,宝玉在一边大惊小怪地说:“怎么就拖在泥里了?可惜这石榴红绫,最不经染。”不经染,许多自己动手洗过衣服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最近最著名的“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故事,当属戛纳电影节主席马可穆勒。当章子怡一袭露肩的桃红色曳地晚礼服出场时,他做出了让全场人都意料不到的举动,竟突然双膝跪地,向章子怡做出顶礼膜拜状,连连说自己已经拜倒在章子怡的石榴裙下了,引起全球轰动。以这样的方式向中国人和中国文化致敬,还是有人会觉得骄傲的。
有一点悲哀的是许多女人已开始喜欢牛仔裤,不穿裙子很多年了。面对裙子,男人的感情复杂,他们居然要通过裙子去认识女人。昆明有家叫“单行道”的交友酒吧,告示上说此地乃假借苏格兰之传统风格,我国男人以为到那里就可以穿上裙子,热情的人前往一探究竟,不料落得一声惊呼:居然连他们男侍都还穿着底裤耶!
几乎是定局,裙子成为了女人的专利。然而女人的裙子底下究竟有什么?谜底从来未揭开。街头女人高跟鞋很高,裙子很短。虽目光可远,手不可近,却也有某种好处:不用听广播,看电视,推开窗就知道气候;八卦的经济学家还说,裙子也是经济的晴雨表,经济繁荣与否决定女人裙子的长短。
梦露在《七年之痒》中把长裙一掀,男人的趣味从此便有了惊人的转变。裙底世界,照亮了黑暗中的男人,也提醒了女人,可以穿得更短、更短一些出门。君格拉斯裁缝的大裙子,也是《铁皮鼓》叙事的源头,约瑟夫为了逃避追捕钻进安娜的大裙子下,成为了奥斯卡的外祖父。
裙底总是带来乐趣,清人天花藏主人有《画图缘》存照:“任君扯也任君拽,还是相思结。”本是私房乐,如今是大家乐。KTV绿男红女间流行一种游戏,掷色子输在某点上,就要脱光身上所有衣服。如有裙装女输,男人们就都伸长了脖子,眼睛随着她掏出的两件物什先后着地,再低,都低到尘埃里了。中国掀裙偏好集大成者,莫过于张艺谋。老张是“一根筋”的人物,一片红高粱,一盏大红灯笼,一场掀裙运动便玩弄数十年。
男观女,少年听声,青年看脸,中年挽腰。女人裙底至腰,裙由长而短,再短而长,是以轮回,年老而色衰者,更需裙了。
诗篇《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被休时,她把自己打扮得靓丽无比,穿着漂亮裙子回娘家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只要还穿得出裙子,就一定会有人掀裙子。要是你在路上遇到刘兰芝,你会不会问一句:“姑娘,我能否拜在你的裙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