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咖啡吧里,查理端上一杯香浓的Macchiato,我用双手捧着粗犷的深蓝色马克杯,用右手大拇指轻触杯面制作时产生的意外凹痕,看着查理在吧台后面辗碎咖啡豆,打出奶泡,用蒸馏法煮出咖啡,在他的忙碌之中我的思绪格外舒懒。
眼睛看着不尽完美的杯子加上无懈可击的完美咖啡,前卫的视觉系插画挂在华丽的英国制磁砖墙面上,科技化的咖啡全套装置放在朴拙粗野的原木桌上。只能落座10人的小咖啡吧里,却有他这位如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巨人老板。
在查理店里,发现的不协调所能创造的惊喜,也是我午后最悠闲的享受。
这个空间里的灯光微弱,你想探索里头的一切只能睁大眼,你想看见别人的表情也得仔细一些,不过"来客"都没那么仔细、也不想睁大眼,大家只想在咖啡风舞里找寻自己的灵魂,像蓝山的宁静、巴西的哀愁、曼特宁的沉思……大家都找得到。
来的大都是熟客,与查理熟,客人之间却都不想探问太多的陌生客。
看着表面的萤光指针,我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伸手掏钱放在吧台上,轻巧地跳下高脚椅。
"Goodbye, Right girl!"查理在忙中仍然记得对我说再见,使用的Right girl也是他自己帮我取的昵称。
我笑了笑,推开这个矛盾空间的门回到正常的世界里。"Bye!"
为什么是Right girl?不是Left girl?或Middle girl?
查理说他注意过我无数次了,他注意到我在这条街上从没去过左边,一次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在右边才能看见左边啊!到了左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玄机地回答,查理尽是笑也不多问了。
停下脚步用眼神顾盼左边的古老书店,一点点酸酸涩涩的情绪像蚂蚁似的,从我脚跟往上爬,急欲甩开他们的我,不再驻足的加快步伐。
这条商店街极其特殊,当初规划时没有刻意划分左右两边可以开设的店面,但这一切就像一场精致的意外,街的左右两侧竟是截然不同风格的店面。右街是我熟悉的地盘,街上有三家咖啡馆,之中有专卖意式咖啡和美式咖啡的,但我偏好第三家,就是查理的"矛盾咖啡馆",我喜欢叫查理Charles Whiskers(胡子查理),因为他满下巴豪气的蓬松胡子长到第四肋骨左右,我一直计划在圣诞节时将蝴蝶结打在他的胡子上,要不编成麻花也不错。查理壮硕得像童话中的巨人,性情也是豪迈如北美洲的汉子。他那里只卖咖啡却没有Menu可看,进门时只需往位置上一坐,他就会看着来的客人和那人散发的特质与那人的心情,去为你特调一杯,想喝就坐下来,不想喝尽管离开。"What kind of drink I need today?"我总喜欢笑着用英文问他,到这里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我常喝到的是Macchiato,偶有喝到Latte、Mocha,极少、极少时候才能喝到Espresso。
为什么呢?
因为Right girl不thick(浓厚),你是个淡淡的人。
他用着中英文夹杂的话说。
很淡的人吗?真是特别的说法啊!
右街还有一家专卖国外进口的饰品,从发夹这类的小东西到书桌床铺这类的大家具都是货色顶极,老板是从法国来的G?rard,就算你在他店里逛半天再空手离开,他也仍旧笑盈盈地用法语对你说:"欢迎下次再来。"有时我会像拜访邻居一样到他的店里坐坐,什么都不买的纯粹和他聊聊,边聊边想起在法国的四年生活,偶尔我会收到一封给Nasse(那丝,我的法语名字)的invit? par(邀请)。
其他的,还有专卖意大利餐和只卖日本寿司的店,老板也都是意大利人和日本人。也有一家我最爱的法国面包店,但老板不是法国人,而是来自丹麦。哦哦!右街还有一家,也是这条街上惟一的一家Pub,老板是东方人,听口音实在不像台湾人,但他拍胸脯保证自己是地道的台湾种,不知道他的姓名只叫他老罗,虽然Pub是喝酒和听Band居多,但是老罗一见到我们这群熟客光临,每次总会拿出他的绝活弄出一道道台湾小吃,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驳斥我说他不是台湾人而特意用一堆台湾小吃来证明,总之每次上他那里,我们的胃和他坚持自己是台湾种的自尊都得到同样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