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好下午去看母亲,叶太太双目尚未消肿,用茶包敷着两眼,躺在沙发上。她拉着大女的手,像是怕她走开似的。
芳好一直蹲在母亲身边。
她问:“你叫父亲来参加结好婚礼?”
“我哪里请得动他,我让亮佳通知他,没想到他全家都来了。”
“多少年没见?”
“久得可使两个孩子变成少年。”
“可有唏嘘?”
“他比我老。”
芳好斩钉截铁地迎合母亲:“这完全是真的。”
“你与结好都叫我骄傲。”
“更何况还添了方有成这样的佳婿。”
叶太太点点头:“我死而瞑目,我可以改称呼了,从此不必再叫叶太太。”
芳好像同母亲说相声一般:“是,回复本性,还我本色。”
她很少这样浮滑,但见母亲全盘接受,咧嘴而笑,又觉是尽了孝道。
傍晚,亮佳与泳洋来吃饭,叶太太又开心起来。
亮佳见芳好在书房里看电邮,走近说:“明早公司拍摄宣传单张。”
“仍用上次那两个模特儿?”
“这次我们用黄黑白三个人种,老中青小孩都有,做得类似贝纳通广告般,但比较温和。”
“勿忘迎合潮流。”
“你来看,设计图样幽默极了。”
芳好一看,立刻微笑,原来模特儿全有表情及动作,祖父与孙儿掰手臂,少年看裸女杂志,中年汉低头皱眉为肚腩烦恼……
“谁的佳作?”
“推广部孙咏梅,她最肯动脑筋。”
“是蝴蝶之福。”
“芳好――”
芳好看着好友:“你又有什么忠告?”
“芳好,那伏贞贞已自动消失。”
芳好笑问:“与我们有关系吗?”
“这两个星期,有贺一直与有成同住,他不过暂时收留伏贞贞,她家楼下天天有近百记者潜伏。”
“本市报馆竟有如此庞大人力财力,不容小觑。”
“她大概已经想清楚该怎么做,故此一去无踪,”亮佳有点唏嘘,“这一走,大抵不会要腹中胎儿了。”
芳好也觉得惋惜。
“芳好,是你的话,要不要这孩子?”
芳好想一想:“我哪有这样福气,不过,我会把孩子生下来。”
亮佳问:“单亲家庭,独立抚养,你愿意承担?”
芳好点头:“我有个好母亲,她有财有力,又溺爱我,一定会帮我度过难关。”
亮佳黯然:“你真幸福,换了是我,为免万劫不复,只得放弃胎儿。”
芳好讶异:“我以为你最坚毅独立。”
“累到极点,也怕得厉害,不想自寻死路。”
芳好忽然问:“伏小姐会把孩子生下来吗?”
亮佳摇头:“全无机会。”
“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是苦出身,我明白同类型女子的想法,但是,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嘘――”芳好忽然惭愧,“你看我同你,读了那么多书,竟然在背后说人是非。”
亮佳笑:“芳好你就是这点可爱。”
“不关我们事,少说为妙。”
“大家曾经以为你与方有贺或可成为一对。”
芳好笑笑:“我哪里配得上人家。”她对亮佳十分坦白,“人家的女友要声色艺三全,我这种孵在一间厂便自得其乐不眠不休的工蜂,哪里会是大少爷的伴侣。”
“你也是大小姐。”
“我缺乏娇矜心态,自小知道母亲是个弃妇,她的眼泪吓破我的胆,总觉得自己一双手比较牢靠。”
亮佳点头:“我也有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
“都过去了。”
“睡梦中时时回到过去。”
“我也是。”
她俩唏嘘半晌,但是时间实在不允许人伤春悲秋,缅怀过去,分别有电话找她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