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寻找核心家庭的替代品(7)

梦与日记:南尼-莫瑞蒂的电影 作者:(英)埃娃·马齐耶斯卡


譬如,与他们所模仿的女性群体的比较显示,在女性组织中性别差异被看做关键的议题,而莫瑞蒂影片中的男性自我支持群体却明显地对性别政治缺乏兴趣。在大部分情况下,想像女人参与他们的讨论和行动,都无需改变他们的性格和特点。事实上,群体成员之一米尔科的精神分裂朋友奥尔珈经常在朋友们举行讨论时走进房间,他们也许并不欢迎,却接受了她的在场。他们完全不是女人的敌人,米尔科照顾着奥尔珈,塞萨尔已经结婚了,而米凯莱无休止地追逐女伴。他们惟一一次可以被谴责为性别歧视的行为,是开玩笑地通过电话将《托斯卡》中的一段咏叹调献给一个他们此前遇到的诱人女孩。奥尔珈在当时谴责了他们的行为,称他们这样反复地打电话会骚扰或冒犯女孩。然而,这个玩笑毋宁说标志着他们对女人的“幼稚”兴趣、他们的胡闹以及他们与异性的不成熟关系。尽管如此,他们的自我认知和对妇女的态度还是受到了女性主义的影响。他们再不会像父亲那样,把自己的性别身份看做坚不可摧和自然而然的;相反,他们在讨论和寻找它。他们也注意外表,愿意平等地对待妇女。他们明显有着软弱的一面,而这是前一代意大利男人所不知道或至少是不可接受的,譬如在某一场中,塞萨尔这位群体中惟一已婚的成员在浴室里哭泣,因为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他担心她会永远离开他。他们愿意质疑自己的男子气概,这一点也在莫瑞蒂如下的宣言中得到了证实:“《失落的一代》是对我自己过去参加过一个男性‘自我觉醒’群体的经历的滑稽模仿。那是我此生中惟一一次浪头弄潮,在1974年这可是新生事物,绝大部分严肃而自信的好战分子都满腹疑虑地在观望”(Giovannini,Magrelli & Sesti,1986,第32页)。换言之,“严肃而自信的好战分子”一般来说害怕检查自己的男性身份。

这种“男性兄弟情谊”的非正式特征赋予了群体创造性锋芒(一次成员们被聚会的气氛所激发,开始要作诗,尽管结果很糟糕),还使成员可以维持与其他社会制度譬如他们各自家庭的密切联系,并与其他人建立关系,追求自己各异的兴趣。然而,缺乏一个完善界定的集体目标和策略,以及缺乏一套特殊的行为符码,对这一男性圈子的凝聚力和持久性造成了严重威胁,就像《我行我素》中发生过的一样,结果,一位成员最终决定加入另一个组织,一个正式的斯大林主义风格公社,而最后这个圈子在事实上是解散了,或更准确地说是不了了之,每个成员都自行其是。在影片的最后一场中,朋友们和许多熟人出发去看望奥尔珈,但只有米凯莱(他最初是非常不情愿的)确实是拜访了她--其他人在路上各自走散,根本就没有达到目的地。影片结束于米凯莱和奥尔珈的互相对视。米凯莱最终面对奥尔珈并看着她的眼睛是深具意义的,如一位评论家正确地指出的,米凯莱装腔作势的自我表现和排解精神分裂之苦的努力预示着下一部影片《金色的梦》中主人公的处境(De Bernardinis,2001,第51页)。事实上,以米凯莱此后在《金色的梦》和《比安卡》中的化身做背景,《失落的一代》中的一些场景就获得了附加的意义。譬如,看看瓦伦蒂娜的朋友们聚在她的房间中讨论占领学校的一段情节。米凯莱没有加入进来,但也不是视而不见,而是藏身在门后观察着他们。同时我们还看到,他自己也被站在走廊里的父亲观察着。整体而言,似乎阿皮切拉家的男人们都宁愿做(消极的)窥视者而非(积极的)参与者--《金色的梦》和《比安卡》的主人公也是这种态度。米凯莱对妹妹和母亲的不断非难和责备,他时不时对家庭成员的暴力相向,以及他与众多女人睡觉却不对任何一个负责的习性,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老点儿的米凯莱--他对其他人和家庭成员非常挑剔,他将寻找理想的家庭,而他自己也难以符合强加给别人的高标准。

然而总体上说,《失落的一代》中的米凯莱和《我行我素》中的主人公一样,是一个人格健康的男人,尽管算不上过得特别自在。只是在他与老朋友之间的纽带松脱之后,即在随后的“阿皮切拉影片”中,他的精神健康才开始恶化,变得非常不幸。因此,可以说《我行我素》和《失落的一代》是一曲微妙的颂歌,给那些无力承担家庭生活的责任,但仍旧需要人际接触和亲密关系的男人们的“替代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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