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顾客还不满一半。寂寞芳心小姐战战兢兢地往四下里看了看,没有见施拉克的踪影,才舒了一口气。然而,他三杯酒下肚,身上暖烘烘的刚有点酒意,施拉克就攥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啊,我的年轻朋友!”他喊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又在想心事了,我揣摩。”
“看在基督份上,别嚷嚷。”
施拉克不理睬他的话。“你的精神很不健康,我的朋友,很不健康。忘掉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只记住文艺复兴。那时候没人想心事。”他举起酒杯,做了个手势,把整个博吉亚家族①都包括在内。“我赐给你文艺复兴。多么了不起的时期!多么壮丽的景象!酗酒的教皇!……美丽的妓女……私生的子女……”
他的手势虽然变化多端,他的脸部却毫无表情。他这是使用电影里喜剧演员的惯伎之一——所谓木头人儿。不管嘴里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脸上却始终不变神色。他的脸在那亮晶晶的白色圆额底下缩成一个死气沉沉的灰色三角形。
“为文艺复兴干杯!”他不住地喊,“为文艺复兴干杯!为褐色的希腊手稿,为四肢光滑得像大理石一样的情妇们……这倒使我想起了一桩事,我正在等候我的一个崇拜者——一个牛眼睛姑娘,有很大的才学。”说到“才学”二字,他用两手在空中勾勒出两只很大的乳房加以说明,“她在一家书店工作,不过等会儿你瞧瞧她的屁股。”
寂寞芳心小姐犯了个错误,他把他的不耐烦形之于色了。
“哦,那么说来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嗳?基督是你唯一的情人,嗳?基督,王中之王,寂寞芳心小姐中的寂寞芳心小姐……”
算是寂寞芳心小姐运气好,就在这一刻,施拉克所等待的那位年轻女士正好向卖酒柜台走来。她有长长的腿,粗壮的脚腕子,大大的手,结实的躯体,细长的脖子,一张孩子气的脸因头发理成男式而显得很小。
“法基斯小姐,”施拉克说着,像一个表演口技的人摆弄手里的布娃娃似的让她弯腰鞠躬,“法基斯小姐,我要你见见寂寞芳心小姐。对他要像对我—样尊敬。他也敬爱上帝,从精神上安慰穷人。”
她用男子汉的有力握手来回答这次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