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吗要快乐?”
“谁都想要快乐——除非有病。”
他有病吗?像一股汹涌的寒流,他的那些专栏读者一涌而上,淹没了音乐,淹没了艳丽的披巾和别致的侍者,淹没了她的闪闪发亮的身体。为了拯救他自己,他要求看她的奖章。她像小女孩搀扶老头过马路似的朝他弯过腰去,让他往她的衣领里面瞧。但他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一个侍者来到了桌边。
“快乐之道是使别人快乐,”寂寞芳心小姐说,“跟我睡觉吧,我就会成为一只快乐的狗。”
他的声音那么泄气,使她很容易不去理睬他的请求,但她的精神跟他一起萎顿下来。“我也受过苦,”她说,“从一开始,我就受过苦。我小时候看见我母亲死去。她生乳癌,痛苦极了。她是靠在桌子上死去的。”
“跟我睡觉吧。”
“不,咱们跳舞吧。”
“我不想跳。跟我谈谈你母亲吧。”
“她是靠在桌子上死的。她痛苦不堪,就从床上爬起来,靠在桌子上死去了。”
玛丽俯过身来靠在桌子上,表演她母亲如何死去。他就再作一次尝试,想看那奖章。他看见一个赛跑运动员,但看不清上面的字。
“我父亲对她非常残忍,”她继续说,“他是个肖像画家,很有才华,可是……”
他不再往下听,而是设法使他那颗伟大的谅解的心继续活动。父母也是梦想的一部分。我父亲是俄国亲王,我父亲是派乌特的印第安酋长,我父亲是澳大利亚的羊毛大王,我父亲在华尔街破了产,我父亲是肖像画家。像玛丽这样的人不讲这类故事是不成的。他们非讲不可,因为他们除了谈衣服、谈生意、谈电影之外,还想谈些其他别的。因为他们还想谈些富于诗意的东西。
她讲完故事以后,他说:“你这可怜的孩子。”又弯过腰去再看一眼那奖章。她把身子弯得低低的帮助他,又用指头提起衣领。这次他看清上面的字了:“波士顿拉丁学校颁发,100码短跑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