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准又笑着说:“这里可是鬼门关,进来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知道这里平常是什么规矩吗?不管你有罪无罪,先给你戴上脚镣手铐,让你吃尽苦头,等到你受不了,就进来劝你找保人,然后估计你家里有多少财产好勒索。勒索来的钱,这些人就瓜分了。普通人要去掉脚镣手铐关到老监外面,得要好几十两银子。要是他们知道那一间牢房里关的是扬州盐业总商罗老爷的公子,那至少也要榨个几万两!如果不肯出油水,那犯人就倒霉了,戴上刑具关押,一点也不会客气,还要用他们来警戒其他犯人。罗叔叔,多亏了我给你拦着,要不然现在贵公子就不是掉一块肉的问题了!”
罗千山眼睛早已经通红了,只狠狠地看他一眼。
柳准摆出很无辜的样子道:“罗叔叔不相信?不是我有意渲染,这里的规矩实在是严得吓人!就说死刑犯吧,既然已经定了死刑,那应该没什么号敲诈的了才对,可实际上刽子手勒索起来更加触目惊心!要是家中有钱的死囚,刽子手就派他的同伙去找家人谈,对要凌迟碎剐的,家人如果乖乖地给钱,行刑的时候就先刺心脏,给个痛快;要不然,四肢剐完了,人还会有气。对那些判绞刑的,家人如果乖乖地给钱,一绞就断气;不然绞三次,让他慢慢死。就算是判砍头,没什么技术好要挟,也要留下死人的脑袋做抵押,让收尸的家人拿钱来赎。就连负责捆绑犯人的衙役也要有规矩的,谁要是不肯掏钱的话,这些人就乘捆绑的时候折断犯人的筋骨。每年秋天各地都要集中处决犯人,因为有陪绑制度,捆绑到行刑地等待执行死刑的,大概有十分之三四,其他的只是陪绑。那些在捆绑时没交钱的,被弄伤后往往要好几个月才能痊愈,有的甚至被弄成残废哩!”
罗千山无暇听他说话,只想赶紧见到诗承。他这次的算盘可谓打得全盘皆输!原以为柳家父子顶多是想拿诗承要挟点钱财,没想到这个柳准真的敢下黑手!
难道他真认定了罗千山没有反抗的机会?
虎头牢阴暗潮湿,而且通道设计得非常狭窄,罗诗承被关在最后一间,走了许久才看到。
此时的他像一只痉挛的河虾一样,蜷缩着躺在角落里,头发蓬乱,遮住了脸面,身上的衣服大半染着血迹,大腿伤口处被牢役们简单涂了点药,系了一根破旧的布条。因为失血过多,他还在昏迷。
罗千山刚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心里有千万句话想骂,骂柳准,骂柳仕鹏,骂徐宝山,骂清廷,骂洋人,骂这灭绝人性的世界,可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想赶紧把儿子背回家。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跟儿子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