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双子星”消失后,你再来看霍伯,你会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理解力。比如那张1952年的《晨曦》,一个穿红色睡衣的女人,正坐在床上朝着窗外,她的侧脸和布什真有点挂相(恰好英国王子也觉得他的女友很像布什)。无奈的目光为阳光所中和,也就是过去理论家在谈到华兹华斯使用的“自然之中和”。包围她的是一种“局面”,而不是房子,城市,那很有可能就是后来布什的目光,不同之处只是放眼全球罢了。无论谁,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会被一种局面包围,就像亚历山大跑完埃及和印度后,以为世界就这么点大,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就是他的局面。后现代的套数。
说到霍伯,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美国人喜欢他。为此,有段时间,IBM公司在中国的高级顾问Anre kao(中文名刘丽安),一个很善良的人,“见到丑恶就逃得远远的人”(但局面,你怎么逃?),和我有点联系。电话,写信,相互寄书,起因是我得了她设的诗歌奖。霍伯是她的至爱,跟她赞助的汉语诗一样,至今我还珍藏着她送给我的那本小开本的霍伯的画册,《孤独的肖像》,还有封信。记起来了,那是1997年,我告诉她我正在考虑新的写作计划,如何把诗和摄影结合起来,很惭愧,那时我还不知道霍伯,她便把这本书寄给了我-因为画册里有许多诗人针对油画写的诗,为了启发我-声明这是“横剑割爱”。一晃眼十年过去了,现在我才着手来实现那计划-我始终期待更好的理解力。
布什不像是喜欢霍伯的人,但霍伯画中建筑的中轴线却穿过了他的灵魂空间,就像基督教教堂的尖塔。所以,在他,“邪恶的轴心国”转换过来就是黑暗的地下室,因为有石油和另外的企图,所以更准确的是储藏室。霍伯只画地面上的建筑,从不画地下室,那里有魔鬼在跳舞,也有精神的潜在利用价值,不同的“永恒的回归”。反正“下面”的社会学含义,在建筑上就是某某摇晃的阴影,就是堆洗衣机和杂物等等乱七八糟东西的地方,代表废弃物,代表阴暗的空间和殓收耻骨和蛋白质的地狱。水往低处流,说的也是类似的地方。似乎一切都能转换代替,洞穴代替子宫,圆顶代替天堂(看看白宫),围墙代替长袍,布什代替王储的女友。如此的覆盖与重复是否增加了某种重要性,这曾经成为我一首诗的主题,“某某”,或“叉叉”。
不耻摘录几段,强调问题所在:
文件最频繁使用的就是这个某某。
过去喜欢用××,表示这个人存在,
但他的名字或许会引发不良行为,
或造成不必要的骚动,就称他某某吧!
某某就是“那个别的”,和周围的一切
都没关系。他只是个叉叉,是内部的
一种替罪法。除非,某某是个“叛徒”,
这个词是我们最爱用的,这就等于
宣判了你的死刑,除非你遥远而飘渺,
不受制裁。但在纸上,你还是个叉叉,
就像个蒙面人,一个不存在的匿名者,
久而久之,便会在云中搔自己的白头发。
直到被荒废成一个秃顶,直到流亡者
破镜重圆,换成某个正常的人,换成
一张没污点的名片,或许都不认得你。
但小心啊,他们有一只很灵敏的鼻子。1
一般来说,在那些影子人前面后面还要附加上“从前”,“过去”,“曾经”等等时间限制,这样,城市和决定城市性命的便只有一堆名副其实的过客和舞影者。他们有自己的称呼、自己的节奏、自己的禁忌、自己的巫祝仪式、自己的微妙、自己的合理贿赂和利润。一些人出了事,那只是某某,不足以说明问题;那只是过去,不足以证明现在。他们只是因为技术不好才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干什么呢-用来抹掉另外一些顺藤摸瓜就能抓住的大巫。我常听到这样的话:一到上面就弄不下去了。这个空间位置谁也说不清是个什么东西,黑黢黢的磨盘,没任何精确的刻度。上面是什么,城堡外围的村长?-墙,它的话语权就是“到此为止”。一面斩首示众,一面刑不上大夫,东方的墙就是西方的雅努神,其两面适合书写,痕迹与痕迹覆盖,渗透,除此就是混乱,还有对废弃物的迷恋。
1.引作者诗作《某某,或××》,《浮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