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男孩在走廊上心神恍惚地踢小胶球的时候,不小心让球滚进父母的房间里。那辆衣车已经回复隐藏,房间中央架起了熨衫板,床上堆着刚晾干的还夹在衣架上的衣服。男孩弯身从熨衫板下面爬过去捡回小胶球,不知怎的绊到电线,正开着的电熨斗就笔直地掉下,压在他左手的手背上。男孩痛得直流泪,爸妈闻声冲进来,同屋的许姑娘和两个女儿也过来看个究竟。爸爸焦急地把男孩抱起准备送到医院去,男孩在临出门口的一刹回头,瞥见那个曾经赤身裁衣的姐姐站在那里,像无知的小孩子似地吮吸着左手手指。男孩在医院里敷了令伤口加倍灼痛的橙色药水,本无大碍但却幻觉浑身发烧。在高热里他看见白衣人员在医院的通道上推着一个赤条条的少女,她的身上就算是最柔细的部分也缝满了密密麻麻的鲜红色线纹,彷佛不是一个人体而是一个布包娃娃。她不是在手术床上躺着而是以一种犹如瑜伽的奇怪姿态肢身扭曲作一团。再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左臂和自左乳至小腹的皮肤缝合,她的右腕和左小腿后部相连,脚掌相合,头部夸张地下垂,屈曲的颈椎节节凸现,右侧脸和右肩牢牢纫贴着,在蜷缠成团的身体下方,呈露着串联成密实的一线的阴唇瓣和两股。再推远一点,手术床变成了一辆巨大的衣车,工作桌上屈曲着的女体在恰当的角度和光线下展示出她扭曲的脸容。在巨型衣车的天平杆上,松松地挂着那条白色小内裤。男孩回家之后小铃姐姐就不见了,以后也没有再出现。没有人告诉他姐姐去了哪里,他也没有勇气去问。他其实已经知道,那个晚上在医院通道上和他擦身推过的怪胎,就是她。
男孩痊愈后,左手手背留下了疙疙瘩瘩的烙印。但正如熨斗能把衣服的绉折抚平,待那小手慢慢成长,疤痕就随着表皮日渐扩大的面积而消隐,直至差不多难以觉察。不久之后,我们就搬离那个租住房子,许姑娘和她的女儿的印象也在父母的谈话里越加疏落的提及中化开成反复洗濯的劣质布料上褪色的花纹。
栩栩,对不起,我不是说过不要奇观的吗?如此这般对身体施加的暴虐连我自己也吓呆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东西?怎么和我日常自觉的平和如微风轻拂的记忆相差那么巨大?我怎么会容许自己去想和去说这样狎邪的场面?栩栩,我早前的承诺多少包含了不真诚的成分。正如男人们不介意甚至享受观看不相识的女孩拍摄色情影带,但主角假若换了是自己的妻女却必然会深感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