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回去给女医生覆诊,她给我把那塑料环退去,拿冰冰的洁净的棉花在动物 或姑娘 的裸身的周围拭抹了一圈,整个地方就变得干净光滑。女医生像欣赏艺术作品或甚么的,指尖在那东西变得异常敏感的尖端上轻轻捏了一下,说:好啦,宜家系个男子汉喇!我不明白她的说话,难道我以前不是个男生吗?莫非我接受的是变性手术?但在那更早的初始经验里,我不是已经确认了女生与我的不同吗?分别不就是她的无和我的有吗?但现在我的有被裁去了一点点,增加了无的缺失感,那我岂不是变得更远离男子汉而更接近女儿家吗?妈妈带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强烈地感到那终于变成了大丈夫或者相反变成了小姑娘的东西在我的裤裆内躁动不安地辗转反侧,彷佛在幻觉着那被硬生生剪去的被视为多余的一截皮肤。小姨何亚玉就是在那之后不久住到我们家里的。
小姨何亚玉年纪只比我大那十来岁,在爸妈拍拖时期的旧照片里,小姨还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孩,依偎在大姐何亚芝的怀里。小时候我们到阿公何华在牛头角公共屋邨的家里吃饭,小姨何亚玉还穿着校服。她念完中学就出来工作,和大铃姐姐一样也是通过爸爸介绍到刘升基的胸围厂做车衣女工。有时候小姨会从工厂拿一些廉价胸围回来送给妈妈。那些一整迭的堆起来像夹着谷地的两座小山的肉色东西,既粗糙生硬但又散发着不可触摸的神秘感。女人们像在街市评论蔬菜价钱或新鲜度似的在谈论它们,把它们仔细检视或者随便抛下。我就像没钱买菜的小乞丐一样,躲在人家脚下,待她们挑选完毕才偷偷捎去剩菜残渣。那个东西有两块巨型蛋壳状物料,附加多条纠缠不清的坚固带子,令我联想到古装西片里用来捆绑囚犯的刑具。那个年纪的我怎样也无法想象那两个巨型蛋壳将要覆盖着的是怎样的身体部位。在我的初始记忆中,裸身的衣车精灵胸口前面挂着的只是两个小梨子状的凸起物,无须以巨蛋覆盖、掩藏或保护。那是自然地垂在枝头让人任意采摘的诱人果子。而小姨在我家厕所早产昏倒的那个场面里,从妈妈掩蔽我双眼的手指缝隙间,我看见的就只是那丢在地上的彷佛是新鲜从人体上割下来的皮肤的小号乳罩,空荡软垂地横陈在于小方形地瓷砖的间隙里渗漫成格子图案的血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