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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谎言(10)

第三谎言 作者:(匈)雅歌塔·克里斯多夫


除了这些痛苦,我还记得那些味道:药水味里混杂着血液味、汗水味、尿液味和粪便味。

我也还记得打针,护士们的白色衣服,一些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和我心中渴望已久的期待。当时我心中期待的是什么呢?大概是恢复身体健康之类的吧?但也可能是期待其他的事。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是在一场重病的昏迷中被送到医院的。我当时四岁,战争正要开始。

进入医院之前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在一条宁静的街道上,一栋有着绿色百叶窗的白色屋宅,厨房里有我母亲的歌声,父亲在院子里砍柴。洋溢在那栋白色屋宅里的完美幸福,是曾经有过的事实,还是我曾经做过的梦,抑或是过去五年来待在医院漫漫长夜里的幻想?

另外,还有睡在小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有着和我一样呼吸节奏的那个人,我仍然相信自己记得这个兄弟的名字。他死了吗?或者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有一天,我被转送到另外一家医院,这个地方虽然叫做“康复中心”,不过仍旧是家医院。这里的房间、病床、衣橱和护士都一样,都没改变,而且痛苦的练习仍将继续下去。

康复中心四周是一片很大的公园。我们可以走出大楼到烂泥池里蹚水。我们愈是把烂泥往身上抹,护士们就愈是高兴。我们也可以骑马,那是一种四肢下端长了长毛的小种马,坐在它背上,它会载我们缓缓穿过公园去散步。

六岁时,医院的小房间被当成教室,我开始在那儿上小学,由一位小学女教师为我们上课。上课的学生有时候是八个人,有时候是十二个人。根据我们的健康状况,学生人数会有一些变化。

那位女老师身上穿的不是像护士一样的白色制服,而是短裙配上色彩鲜艳的衬衫和高跟鞋。她也不戴护士帽,茂密的头发就随意垂在肩上飘动,她的发色就像是十月里从公园树上掉落的栗子颜色一般。

我口袋中装满了表皮光滑的果子,我总是用这些果子去丢那些护士和监视阿姨。到了晚上,就用来丢那些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或不停哭泣的小孩,好让他们安静一点。我也拿它们丢温室的玻璃窗,有个老园丁在里头种了一些我们非吃不可的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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