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她到北方去做什么?”伍德罗紧咬不放。
“噢,谁知道。去问阿诺德医生好了。”贾斯丁丢出这句话,说得太随意,“到北方去,阿诺德是她的向导兼哲学老师。”
伍德罗记得,这是贾斯丁的一贯说法。用一个说法掩护三个人。阿诺德·布卢姆,医生、她的道德导师、黑人骑士,在救济事业的丛林中保护她。怎么讲都行,就是不能说布卢姆是她的情人,贾斯丁默许的情人。“到底是北方的哪里?”他问。
“洛基。洛基丘莒。”贾斯丁以双手杵在办公桌边缘,或许是在不自觉之中模仿伍德罗站在门口那种不经意的姿势,“世界粮食计划署的人在那边举办性别意识研习班,你能想像得到吗?他们从苏丹南部用飞机载来没有女性意识的村姑,让她们上穆勒 [1]John Stuart Mill,英国思想家。[1]速成班,再用飞机送她们回去,她们就有了女性意识了。阿诺德和特莎是去那边看戏的,算他们运气好。”
“她现在人在哪里?”
贾斯丁显得不太喜欢这个问题,或许他这才理解到伍德罗这番闲聊其实另有目的,但也有可能是——伍德罗心想——他不太情愿被人锁定在特莎的话题上,因为他本人也无法搞定特莎。
“正在回来的路上吧。为什么要问?”
“跟阿诺德在一起吗?”
“大概吧。他不会把特莎留在那里。”
“她有没有跟你联络?”
“跟我?从洛基吗?怎么个联络法?他们那边又没电话。”
“我是想,她可能会用救济组织的无线电来联络。其他人不都是用这种方式来通讯吗?”
“特莎又不是普通人,”贾斯丁顶嘴回去,这时眉头开始深锁起来,“她有非常坚定的原则。比如说,她不会乱花别人捐献的钱。怎么了,桑迪?”
贾斯丁现在臭着一张脸,将自己推离办公桌,直挺挺站立在办公室中央,双手放在背后。伍德罗观察到他在日光中认真俊美的脸庞以及转白的黑发,这时想起了特莎的头发。两人的发色完全相同,后者的头发却少了他的年岁,或者说是少了节制力。伍德罗记得第一次同时看见他们两人的情境。当时特莎和贾斯丁是新人,也是一对亮丽的新婚夫妻,是高级专员公署在内罗毕的迎新宴会中的贵宾。伍德罗也记得自己如何走向前去跟他们打招呼,内心还以为他们是父女,想像自己在追求特莎。
“这么说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和特莎联络了?”他问。
“星期二。我开车送他们到机场。问这做什么,桑迪?如果阿诺德跟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有事。别人吩咐她做的事,她会照办的。”
“你认为他们会继续往图尔卡纳湖走吗?她和布卢姆——阿诺德?”
“如果他们有交通工具而且也想去的话,怎么不会?特莎很喜欢这些荒郊野外,她对理查德·利基很欣赏,欣赏他的考古工作,也欣赏他这个很不错的非洲白人。利基在那边一定有个诊所吧?阿诺德大概有工作要做,所以带她一起去。桑迪,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他口气愤慨地重复。
伍德罗掷出致命一击后别无选择,只好观察自己的话对贾斯丁的五官产生何种影响。青春在贾斯丁脸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下子连最后一点都不剩了,好像某种海洋生物,漂亮的脸孔合起变硬,只留下宛如珊瑚般的颜色。
“我们接获报告,在图尔卡纳湖东岸发现一名白人妇女和非洲司机。遇害。”伍德罗很有技巧地开始,避免用“谋杀”两字,“车子和司机是向绿洲旅舍租的。旅舍主人宣称认出该名妇女是特莎。他说特莎和布卢姆在绿洲过夜,然后前往利基的遗址。布卢姆仍行踪不明。他们找到了特莎的项链,是她从不拿掉的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