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帅子不相信会发生这事儿。刘青神态严肃起来,警告说:“我告诉你帅子,以后再不要讲《红与黑》了,要是他们闹出什么事来,怀孕生孩子什么的,肯定都说是因为中了你的毒。我真的替你担心,因为你有前科。为了回城,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什么脏水都能往你身上泼。”
“不至于吧。”帅子还是不相信。
“你太善良了!”
“你想得太多了!”
刘青旋着口红,看着,突然“咦”了一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帅子赶紧凑上前伸头去看。
“你看,这口红的根部怎么被人割去了一块?”
帅子接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口红的根部确实被刀子齐刷刷地切去一块。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意。
“对了。”帅子突然想了起来,“牛队长还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叫我悬崖勒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昨晚讲故事的事漏出去了?怎么可能呢?”
“我看她是在诈你?不过你得注意点儿!”
“行。”帅子言听计从道。
这天知青们的活儿,还是到山上抬着原木。刚干了一会儿,帅子就向牛鲜花请假,“牛队长,我上趟厕所。”牛鲜花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去吧。”
帅子扭头就走,急匆匆的直奔树林而去。
牛鲜花看了一眼大伙说,休息一下吧。众人放下杠子坐了下去,牛鲜花看了看大家,突然问道:“哎?谁没来上工?”大庞赶紧点了下人数,汇报说:“兔子没来,兔子呢?谁看见兔子了?”“对了,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他,哪去了呢?”李占河插嘴道。
“赶紧找找他!”牛鲜花动作坚决地一挥手。
众人刚要起身,赵春丽突然说:“咦,那不是兔子吗?”大家按赵春丽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兔子趟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正朝这儿跑来。
“兔子,兔子!快过来!”众人喊了起来。
兔子一头大汗,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了,眼瞅着跑到近前,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雪地上,昏了过去。大家吓坏了,急忙围上去,有的喊有的叫,有的七手八脚要把兔子扶起来,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牛鲜花高声喝了一嗓子:“都闪开!”众人马上听话地闪在了一旁。牛鲜花蹲下身开始为兔子做人工呼吸,做了好长一段时间,把牛鲜花累得满头大汗,眼看着做不动了,兔子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
“兔子,没事吧?”李占河都要哭出来了。“没事,我没事。”兔子有气无力地说。“你上哪去了?”牛鲜花问道。“报告牛队长,我昨晚到东方红公社看电影去了。”兔子越说声音越小。
“你走了六十里的山路?看什么电影?”大家听了这事儿都很惊奇。
“《卖花姑娘》……太感人了。”
“快看。”赵春丽说,“兔子的眼睛都哭肿了。”牛鲜花站了起来,看着兔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牛队长,《卖花姑娘》什么时候能轮到咱月亮湾啊?”
牛鲜花看了看大家说:“快了。”
那边快闹出人命了,这边帅子仍浑然不觉地藏在雪窝里,有滋有味儿的看着《红与黑》,沉浸在故事情节中。看着看着他冲动起来,把书往雪里一插,忘情地展开双臂大声喊着:“德瑞拉夫人!德瑞拉夫人!”喊着喊着,像是德瑞拉夫人就站在他面前。他猛地向前一扑,滚下了雪坡,嘴里仍不停地喊着,等他身体停住不动了,也吓傻了。一双女人的脚,就站在他面前。
帅子抬起头朝上一看,果然是牛鲜花。帅子好半天才缓过魂来,慢慢地站了起来,尴尬地冲牛鲜花笑了笑。牛鲜花问他怎么在这儿?帅子尴尬地说,他刚方便完。牛鲜花冷冷一笑说,你方便的时间够长的了!
帅子窘住了,慢慢弯下腰坐在了雪地上,两手捂着肚子,几乎在放赖:“我肚子疼,绞劲地疼,哎呀,哎呀……”
牛鲜花关心地问,要不上卫生所看看?帅子可怜巴巴地说,很有必要。牛鲜花说,那走吧!帅子说他疼得厉害,真的走不了。牛鲜花盯着他说,她背他下山。帅子犹豫着问,这行吗?
牛鲜花蹲在了帅子面前说:“你不是走不了吗?来,我背你去。”帅子扭捏地说:“我这么大一个男人,哪能让你背啊,没有别的办法吗?”牛鲜花站直身子问:“还能有什么办法?”
帅子起身弯着腰捡着一根树棍,把树棍的一端递向了牛鲜花说:“正好是下坡,你拖着我走吧。”说完往雪地里一蹲,握住棍子另一头。
牛鲜花握着棍子另一头,拖着帅子朝坡下滑去。“牛队长,让你受累了。”帅子没话找话。牛鲜花急忙忙走着,没答帅子的茬儿。帅子说:“牛队长,你这样我心里真不好受。”牛鲜花还是不说话。
“牛队长……”帅子几乎是在哀求牛鲜花跟他讲话。
“谁是德瑞拉夫人?”牛鲜花冷冷地问。
帅子心里一惊,握棍子的手松开了,把牛鲜花晃了一个趔趄,他装作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夫人?”
“德瑞拉夫人!”牛鲜花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认识什么德什么夫人。”
“不认识你喊她干什么?”
“我怎么能喊她呢?你听错了吧?”
“我听错了,还是你错喊了?”
帅子无言以对地低下了头,过了片刻他突然抬起头来,叫道:“哎呀,牛队长,我的肚子疼得实在不行了,我就地上个厕所。”说着就要脱裤子。
牛鲜花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走了。
帅子在后面大声喊道:“牛队长,你走远点儿。再远点,我可要……”
下午休息的时候,牛鲜花给大家读报纸,她把《人民日报》一字不拉地读了一遍。读完了以后一边把报纸收起来,一边意犹未尽的说道:“咱们政治学习暂时就到这里,下面我说点儿事。最近在咱们公社,阶级斗争又出现了新的动向,据公社知青办掌握的情况,前一段时间被压下去的知青们看黄色书籍,讲黄色故事的现象又有所抬头。有时候黄色故事一讲就讲到天亮,有些知青精神萎靡不振,不出工,就是出工了也不出力。谈恋爱成风,资产阶级的奇装异服又沉渣泛起,一政治学习就打瞌睡,把精力都用到晚上听黄色故事上去了,公社知青办最近要严查这种现像的根源。”
牛鲜花抬起头时愣住了,一会儿的工夫知青们竟然睡着了。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帅子的书场继续营业。收门票的活儿,还是由坚持原则铁面无私的李占河负责。次一点儿的东西李占河一概不要。有人交了块月饼,有人交了罐肉炸酱。
兔子看了感慨不已:“这门票也越来越贵了!”李占河白了他一眼说:“这还贵?你不知道故事越来越精彩了!肯定让你花的值。”
开讲前,帅子先看了一眼李占河收上来的“门票”,感到满意。这才神情严肃的说道:“哥们儿,我听到一些意见,有人反映门票越来越贵了。不错,是贵了点儿,我也想调调价.不过,故事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精彩了,这本书讲完我还得准备新故事.再一个呢,形势越来越紧张,我的危险越来越大,所以,我多吃点吃好点,大家都要理解。”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理解,理解。”
帅子拿捏着说:“要不你们讲,你们吃,我听?”
众人忙说:“别别,你讲,你讲,就别摆架子了!”
帅子不放心地问:“外面的暗哨和流动哨都安排了?”“都安排好了,口令也换新的了。”李占河说道。
帅子说:“那我先吃两口再说。”他慢慢地吃着,众人伸长了脖子,焦急地等待着。大庞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地朝赵春丽点了一下头。
赵春丽会意地微微一笑。大庞动作夸张了摸了摸兜,“我的烟没带,拿烟去。”说着走出屋子。
帅子吃饱了喝足了,这才开讲:“天色蒙蒙亮,大地还在沉睡,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息,于连睁开眼睛,德瑞拉夫人不在身边,她到哪去了呢?难道她趁着这个时候回到了楼上的卧室?回到了德瑞拉的床上?一阵紧张掠过于连心头……”
赵春丽表情不自然地冲旁边人笑了笑,低声说:“我去趟厕所。”大家听得入迷,谁也没有在意她离去。
赵春丽出了门,直奔大庞住的屋子。悄悄推开门,屋子里只有大庞一个人坐在炕上抽烟。赵春丽走到大庞面前,盯着他,呼吸开始沉重起来。大庞默默地看着她。
赵春丽猛地扑上前一把搂住大庞,把他压在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