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时清政府所下的命令本身就前后矛盾,混乱不堪,既要丁汝昌远行寻找日本舰队决战,又命令其必须保护大沽口、山海关、旅顺、威海等地万无一失,要求其舰队不得远离,放出"倘有一舰闯入,定将丁汝昌从重治罪"的狠话,让这位战地指挥官无所适从。还有,舰船严重老化,不堪战争重负。丁汝昌坐镇指挥的旗舰"定远"号投入战斗之后,刚一发炮就震塌了年久失修的飞桥,正在飞桥上指挥战斗的丁汝昌坠落到甲板上,出师未捷便身负重伤,不得不由"定远"号管带刘步蟾代替指挥。不久,日舰炮火击毁了"定远"号上的信旗装置,北洋舰队遂失去了统一的战场指挥,只能乱哄哄各自为战。丁汝昌在与日军展开的殊死激战中,直至弹尽粮绝,被亲兵抬下战舰时全身浮肿,发着高烧,耳朵里不断有血水流出。此时,他还强睁肿胀的眼睛安排了受伤舰船进坞抢修,惦着继续与小日本一战。丁汝昌到了最后关头,在刘公岛坚决拒绝日军的劝降和一些部将的逼降,毅然自杀殉国。在个人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毕竟还是一条汉子。
古今人们责骂最多的是李鸿章,尤其甲午之战蒙受惨败以后,朝廷派他出面签订割地赔款的《 马关条约 》,"卖国贼"几乎为其未盖棺而先定论。李鸿章作为海军建设的主持者,也是海上战事的运筹帷幄者,责任所系,当然也难辞其咎。然而,在那个时代李鸿章对包括日本在内的侵略者还算保持了比较清醒的头脑,也想到了引进西方先进武器以自强,在重重阻力之下殚精竭虑推动海防建设。甲午战争前,李鸿章清楚看到两国实力悬殊,提出不可匆促开战,也算有点先见之明。甲午战败后,他奉命前往日本马关谈判投降条件,似乎也看不出有卖国的主观故意。他迎着潇潇春雨,一路上满腹愁肠,快到马关的时候,不由吟出几句:"晚倾波涛离海岸,天风浩荡白鸥闲;舟人哪知伤心处,遥指前程是马关。"诗为心声,道出了他的万般无奈,弱国无外交,战败国夫复何求!他当时惦着要避免国内生灵再遭涂炭,曾提出先停战后谈判,让国内备受战争煎熬的老百姓能稍稍喘上一口气。盛气凌人的日本却以强占天津相威胁,还在北京郊外摆开了立即展开武装行动的架势。那个曾经在李中堂面前点头哈腰的伊藤博文,此时当上了日本首相,在清国代表面前颐指气使,极尽羞辱和嘲弄,连在谈判桌前,中国代表坐的椅子都比日本人矮了一大截。李鸿章在日本还遭遇一个叫小山丰太郎的浪人突然袭击,脸上挨了一枪,直逼要害,险些命丧东瀛。
李鸿章在《 马关条约 》正式签字之前,还惦着修改伊藤博文提出的一些极端苛刻的条件,琢磨出"以夷制夷"的主意,请求德国和俄国居中调停,强制日本做些让步。在当时中国已经只能任人宰割,通过大国间的博弈尽可能保住一些国家利益,也算是弱国外交的无奈之举。然而,赶上德国国王威廉二世正在"吞噬"马汉的海权论,膨胀着在中国占领通商口岸和战略要地的野心,此举无异与虎谋皮。威廉二世很快就以参与迫使日本"还辽"为资本,向清政府强行索得在天津和汉口的两块租界作为"报酬"。而且还不以此为满足,又向俄国沙皇示意欲在中国占领一个重要港口,得到俄国尼古拉第二的"慷慨应允",便由德国驻华公使海靖向大清国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指名索取胶州湾。大清国总理衙门极不情愿,用了近乎哀求的口吻,"恐各国照援,事实难行"。德国马上借口山东曹州府巨野县有两名德国教士被杀,武装占领了胶州湾。此时担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的李鸿章病急乱投医,恳求俄国人出面干涉。结果,前门驱狼,后门迎虎,胶州湾没能收回,旅顺口又落入俄国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