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刚立即接着说:“指导员,你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理解就是白受苦,去送死……”
雷指导员刚要反驳王勇刚,又一股狂风刮来,他刚刚挖出的冻雪又被新的冻雪代替了,刚才的劳动又成了毫无意义的劳累。实践证明王勇刚的论断是正确的,他就干咽了一口唾沫,什么话也没说。不知什么时候,仁丹才旺从大厢上爬下来了。他没有说话,捡起地面上的铁锹,继续挖雪。可能他从来没有使用过铁锹,动作很别扭、笨拙。但他的体力比我们好多了,人家毕竟祖祖辈辈都生存在青藏高原,习惯了这里的严寒和缺氧。“才旺,不要挖啦,保存体力!”雷指导员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声吼喊。仁丹才旺停止挖雪,朝黑黝黝的公路前方望了一阵,说:“雷指导员,不挖怎么办呢?”他的汉语说得很好。如果不看仁丹才旺的服饰和长相,只听他说话,绝对不会认为他是藏民。
“才旺,你挖了也白挖。我们挖了几个小时,汽车才前进几米,照这么挖下去,冻不死饿不死也得累死。你把身体保护好,我们还指望你当向导呢。要是我们这些人牺牲了,还得你出去报信来给我们收尸,要不饿狼会把我们啃得光剩下几根骨头。”王勇刚挣扎到仁丹才旺跟前,要夺他手中的铁锹。仁丹才旺把铁锹朝身后一藏,王勇刚没有碰上。“王勇刚,挖总比不挖强吧。”仁丹才旺又挥臂挖起雪来。“到底是吃酥油的笨熊。”王勇刚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王勇刚,你说什么?”雷指导员立即制止了王勇刚的话,严厉地问。“出发前是怎么进行民族政策教育的?”雷指导员的语气更加严厉。一向都满不在乎的王勇刚立即刹住话,低下头不再说什么。“你这是歧视少数民族,破坏民族团结的大汉族主义,马上向仁丹才旺同志道歉!”
王勇刚走到仁丹才旺跟前,态度很诚恳地说:“仁丹才旺同志,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违反民族政策,我虚心地接受雷指导员的批评,诚恳地向你道歉。”
仁丹才旺停住挖雪,看着王勇刚,莫名其妙地问:“王勇刚,你怎么啦?你道什么歉……”王勇刚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风雪声又那么大,仁丹才旺根本没有听见王勇刚说什么。又一阵带着啸音的狂风袭来,狂风裹挟的冻雪又把仁丹才旺刚挖的道路填满了,他半晌的劳累也化为乌有。王勇刚走到他跟前,用胳膊搂住仁丹才旺的肩膀,说:“才旺,不要挖啦,咱们要想别的办法。”
仁丹才旺这才停住挖雪。按规定解放牌汽车驾驶室只能坐三个人,但测绘兵里有了病号,雷指导员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病号,挤到我们车上。驾驶室本来就多了一个人,现在又多了仁丹才旺,五个人都挤在驾驶室确实困难。所以,我们谁也不肯进驾驶室。“雷指导员,我到大厢上,让才旺到驾驶室里。”李石柱把仁丹才旺朝驾驶室门前一推,自己朝车后走去。王勇刚抢前一步拽住李石柱,用力一拖把他甩在身后,说:“你大点岁数,嫩骨头嫩肉,不禁冻,还是我到大厢去。”我又抢到王勇刚前边,也被王勇刚拽住:“杜班长,你不开车啦?我们冻死了只是一条人命,你牺牲了谁开车,车上还有三十个测绘兵哩。”
“你们都不要争了,我去大厢。有一年我在玛琪雪山上冻了一天一夜,我有抗冻的经验。”雷指导员又把我朝驾驶室门前推了一下,说:“一班长,一定要保证车辆技术状况良好,车辆千万不敢出问题!”
我、王勇刚、李石柱一齐挡住雷指导员,我着急地说:“雷指导员,你要指挥全连呀!”
仁丹才旺把我、李石柱、王勇刚搂在一起,说:“还是我上大厢,我们藏民抗寒冷。你们还是想办法把汽车开下山,佛爷会保佑你们的。” 他推开我们,爬上了大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