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贞陪着凤仪坐在沙发上,多年前,她就听邵元任提过方谦。在她眼中心高气傲的表哥,为何对这个男人钦佩有加?她对凤仪的父亲充满了好奇,凤仪则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她对父亲的好奇不亚于刘雅贞,他们整整六年没有相见,她感到不安和不耐烦,并且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当邵元任告诉他,父亲方谦和哥哥杨练要来上海的时候,她高兴地跳了起来,现在她明白了,她的高兴完全是冲着哥哥的,她似乎从未盼望过父亲的到来。
这时,阿金打开了大门,凤仪第一眼便瞧见了杨练,他穿着合体的西服,又帅又精神。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容貌普通,戴着一副眼镜。凤仪一阵失望,父亲的身高不如想象中的高大,模样也不如照片中英俊。
“凤仪,叫爹爹。”邵元任催促她。
“爹爹。”她结结巴巴叫了一声。
方谦笑了,他蹲下来,打量自己的女儿。上次见她还是个幼童,现在俨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她的气色十分健康,看来在这儿生活的很好。她越长越像她的母亲,只有两道眉毛,清秀中略带英挺,是自己的翻版。方谦既激动又喜悦,又有一些惭愧,并且敏感地察觉到,凤仪有些不自然,毕竟是难得谋面的父亲,他轻轻抱住她,在她的背后拍了两下。
父女俩不出半个时辰就混熟了。凤仪带方谦参观自己的“阵地”,她的卧室、她的书房,到处是她的衣服鞋子、画纸画笔,还有她喜欢的各色小玩意。方谦有些感动,同时也有些不安。邵元任太宠她了,自己明天就要走了,短短十几个时辰,能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才能对女儿有帮助呢?他坐下来,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即使面临再危险再宏大的场景,他也没有混乱过,现在,他却有些晕眩。才是五月,他觉得热得难过,伸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凤仪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脸。
“你在看什么?”方谦抬起头,看见她的眼珠在滴溜溜乱转,忍不住问。
“我想看看你不戴眼镜是什么样子。”
方谦摘下了眼镜:“怎么样?”
她像一个美术老师那样仔细端详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看!你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被女儿这样夸赞,方谦觉得有些脸红,赶紧戴上了眼镜,支开话题说:“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后来要学其他的东西,就渐渐不画了。”
“哦?!”凤仪来了精神:“那你画的好吗?”
方谦笑了笑:“还算行吧。”
“怎么样可以把画画好?”
方谦想了想,在桌上拿起一支笔和一张白纸,在开头的地方端端正正地写下:循序渐进。
凤仪看了看,笑了:“那,写好文章呢?”
方谦在循序渐进的下一行写下:言简意赅。
“那,我想同学们都喜欢我呢?”
“她们不喜欢你吗?”
凤仪嘟了嘟嘴。方谦写下:“宽以待人、严以律己”。
“这样她们就会喜欢我吗?”
方谦想了想:“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喜欢你呢?”
凤仪似懂非懂地笑了。方谦写下了“无欲则刚”四个字。凤仪看着这些排列整齐的四字真言,忽然明白这是父亲在教导自己。她认真地想了想:“要是遇到困难,遇到危险呢?”
方谦心中一惊,看来岳父的那场风波,给了女儿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感到自己的笔都有些沉重,写下了:“沉着冷静、随机应变”八个字。
“爹爹,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办法?”凤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