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急事呢,能不能……”
警察很干脆:“不行,等下一班吧。”听这口气,是没一点商量的余地了。
方友松说:“那就等吧。”但黄岚还是不死心,又去找那个警察了。不到一分钟,她又上来了。方友松笑笑:“我说不行吧,等吧。”
黄岚一回头,笑了,笑得很好看。“谁说不行?”就发动了车。
这就是黄岚,也是方友松对自己这位能干的女秘书最欣赏的地方,不一定每一次都能成功,但不到最后决不放弃去努力一把,争取一把。他很想伸手去拍一下她的肩膀,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有点轻浮的动作。
“你真有面子啊,岚岚,这天底下好像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哪里啊,是您方总的面子大。”黄岚一张小嘴就是甜,能把每句话都说得方友松心里跟喝了蜜似的,“我跟那小警察一提您方总的大名,他还不放行?他敢?”
“鬼丫头!”方友松这次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到黄岚的耳朵上,但完全是像一个长辈那样轻轻地疼爱地拧了拧,拧得姑娘哎哟了一声,小脸飞出一片红晕,潮红,她还娇嗔地喊:“你弄痛人家了,你好坏!”
又是一声不堪重负的汽笛,满载着一船车一船人的轮渡开动了,湖水顷刻压下去一半,没命地奔逃起来。轮渡叫得很响,却开得很慢,想快也快不起来。车上的人都下来了,站在船舷两边,一律憋足了气,看这条笨重的轮渡是怎样缓慢而艰难地一步一步地爬到对岸的。对岸那座城市,梦城,远远地看上去,水天一色,就觉得那城市不是建在陆地上,而是浮在水面上的,半浮半沉的,又永远显出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含糊而又暧昧,毫无美感可言。
回过头去看,是黄龙洲的地盘,黄龙洲太矮了,看是看不见的,早已被高大的湖坝遮挡住了身影。但那边并不只有一个黄龙洲,由黄龙洲北去,是一条直通湖北、河南、陕西的国道,由梦城南下,还有无数城镇。一条完整的国道,被大湖的一角截成了两段,连接它的就是这十余艘吭哧吭哧地叫唤着喘着粗气儿的轮渡了,连叫也不敢大声,仿佛一叫就耗尽了它体内的气力。而那一船满载着的车辆,它们刚才还在路上飞奔呢,现在都像是死了,更像是憋气的时间过长而晕过去了。没晕过去的是人,心里急啊。可再急也没有用,你上了这条船,就只能由着这船老牛拉慢车的性子一点一点地磨蹭。死了人了,发了火了,它也是这样磨蹭。
这还是好的,遇上风浪大了,轮渡停开了,你插翅也别想飞到对岸去。南来北往的人,都盼望着有座桥,盼望多少年了。现在终于是盼到头了,市里已经立项,要修座跨湖大桥。
方友松急匆匆地往市里赶,就为这事。
方友松当过走村串户的泥瓦匠,种过地,又在码头上干过多年出苦力的脚夫,干啥都有股子牛劲。他那脸的形状甚至都与牛头有几分相似。他有点迷信,喜欢看相,他觉得看相也并非全是迷信,每个人的性格、命运,其实都包含在他的长相里,只是一般人都不能察觉,但那些看相的人,是能看出一些眉目来的。许多年前,他还在码头上当脚夫时,就有一个看相的看出来了,他这辈子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在他的命里,说不上有多尊贵,但绝对富甲一方。富贵原本难以两全,能占一头他已经满足了。果不然,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粗人、牛人,在短短的十来年里便由一个脚夫干到包工头,又由一个小包工头,一跃而成为拥有亿万身家的梦城建筑界老大,其财大气粗的实力,已远远地超过了市直国有大企业市工程总公司( 市工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