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正在沙滩上生火做饭,程天佩狼狈不堪地跑回来。他在返回海边的山路上让人抢了,两个外乡来的叫花子看中了他的大棉袍。据程天佩说他也反抗了,终因力气有限,被人扒了大棉袍,又给了两个耳光。他可怜巴巴地说:“老李,咱们算不算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了,”我说,“找那两个家伙去,简直无法无天了!”
据程天佩描述,那是两个瘦小的叫花子,他们埋伏在树丛里对他进行突然袭击,得手后立即逃走,如果不是那两个家伙跑得快,他一定会把大棉袍抢回来。
显然是为了让我有足够的信心,小家伙没说实话。其实那两个家伙一点也不瘦小,并且也不像是乞丐,看样子是两个放荡不羁的流浪汉,其中有一个家伙比我还高出半个脑袋,程天佩的大棉袍套在他身上,像穿了一件半截子棉袄。我们是在山东侧的一处树林边上找到那两个家伙的。他们拢了一堆火,火堆上烤着面饼,那两个人坐在火堆旁,正为一件事笑得前仰后合。见我们来了,其中一个戴毡帽的矮个子笑嘻嘻说:“看呐,小公鸡跟上来了。”
“还领了一个大公鸡。”大个子阴阳怪气望着我。
“这是我哥,”程天佩气派地介绍说,“他给程天佩当过侍卫官,你们最好不要惹他生气,乖乖把棉袍还给我,咱们各走各的路。”
“原来是你哥,”大个子乜了我一眼,对小个子说,“秃子,传我的话,问问这位侍卫官,他有什么要求。”
小个子摘下毡帽捂在胸口,行了个十分标准的鞠躬礼:“公鸡先生,我们老大问您话了。”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尽量平和地对大个子说,“把棉袍还给我兄弟行不行?”
“要是我不还呢?”大个子虎视眈眈朝我走过来。他手里还擎着一个烤得焦黄的面饼,面饼串在树棍上。大个子摇着手里的面饼,像在摇一个拨浪鼓。“大袄真暖和!”他咬了一口面饼,咝咝地吸着气,“有本事你就给我扒下来。”
“我没有扒别人衣服的习惯,”我说,“盗亦有道,抢一个小孩的东西不害臊吗!”
“他说什么?”大个子翻着白眼问他的同伙。
“他说他不愿意扒别人衣服。”小个子谄笑着说。
“可是我愿意,”大个子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秃子,给你弄一件蓝制服穿穿怎么样?”
“是件好衣服!”小个子说,“喜欢四兜的,不过三个兜的也行,将就穿吧。”
“那么,这件衣服就归你了。”大个子把面饼扔在地上,腾出右手来抓我衣领子。他这一招实在没有名堂,一看便知道是外行。我向右侧闪开,顺势扣住那家伙的手腕,猛然转身把他扛起来,实实凿凿掼在地上。那家伙像个破布袋一样沿山坡滚了几下,卡在一棵树桩上不动了。
“摔出人命了!”矮个怔怔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的同伙。
“传我的话,”程天佩吩咐道,“问问这个大傻瓜,棉袍给还是不给。”
矮个跑过去扶起他的同伙,大个子吐出一口面饼,迷迷糊糊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差一点让人摔死!”矮个动手给他脱着大棉袍。
“传我的话,”大个子揉着脑袋,“问问是谁把我摔成这样。”
“是个侍卫官,那什么……程天佩的侍卫官。”矮个把同伙身上的大棉袍扒下来扔给程天佩,“周大巴掌,你妈的也有今天!”
我们走出去挺远,听见矮个在后面喊:“哎——那什么,程天佩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