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精本质上是个破车好揽载的热心人,不管自己的能量够不够,总愿意给人家帮忙,也不管那个忙他帮得了帮不了。过后他便千方百计地要给三七开弄赭红色的快干漆,他一个小工人,表现又不让领导待见,要弄到整桶的油漆,还得是赭红色,还得是快干漆,绝对不像他想象、吹牛的那么容易。如果是净肉,完全可以正面给是不是说一声,他结婚整房子,需要油漆,是不是也完全会理解支持,批个料单直接从库房里领。猴精可没净肉那份体面,最终只能使出最不上道的手段:偷。
库房管理得并不严格,油漆一桶一桶的堆在半开的棚子里,于是猴精利用领硫酸的机会,拉着板车窜到放油漆的棚子低下,找到了外边印着“赭红”字样的漆桶,塞到硫酸桶下边,连酸带漆一起拉出了库房。
得逞了,猴精便洋洋得意地把赭红色快干漆给三七送了过去:“这可是快干漆,边刷边干,我还有事就不帮你刷了,这还有一瓶香蕉水,是我从化验室要的,漆要是嫌干,兑一点。”猴精想得很周到,把调漆用的香蕉水一块送了过来。
猴精走了,三七开满怀感激的心情送走了猴精,立刻动手刷漆,他不立刻动手也不行了,就像他说的,婚期已定,现在新房还没有布置,刷完漆就能摆放家具布置新房,再拖下去,误了婚期,那可是没法给亲戚朋友同事们交待的溴事。
三七开把地板清洗了三四遍,洗得干干净净、织尘不染,然后到屋外边抽了一支烟,等着地板干。地板干了,他又怕自己进去再踩脏了,影响油漆质量,就从门口开始往里边刷,他想得很简单,反正是快干漆,边刷边干,什么事情都耽误不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猴精做贼心虚,偷油漆的时候,光顾了看油漆桶外边标的颜色,没认真看看漆的品种,再说了,凭他那个文化程度,即便他认真看了也看不懂,油漆的品种用的是型号品种代码,而不是汉字。所以,他偷来的不是快干漆,而是调和漆,这种漆刷上了干得很慢,没有三两天的时间干不透彻。
三七开把房子全都刷过来了,只给自己留了一个站脚的地方没刷,准备等快干漆干了,最后撤退的时候,再把站脚的地方给刷了。结果,干等刷过的漆就是不干,油漆不干,他就没法动弹,一动弹,刷过的油漆就踩坏了,而且他那双珍贵的皮鞋也会沾满油漆。就这样,市政府机关干部三七开,被自己刷好的油漆困到了房子里,动弹不得。
那个年月,没有手机,电话都极为稀少,只有地市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和担任关键岗位的少数处级干部家里才会有电话,三七开被困到油漆房子里,没办法跟外边联络,只好蹲在地上死等。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悔,为了给姜鲁敏一个惊喜,他事先没有告诉她要给房间刷漆。
姜鲁敏在单位整整一天没有接到过三七开的电话,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平常,每天上班时间,三七开有事没事至少会给她来五六个电话,充分利用公家的电话聊天。她估计今天三七开可能工作实在太忙,所以下了班就跑到三七开的办公室找他,要跟他一起下班回家吃饭。三七开的同事们都已经下班,整栋楼黑森森地,根本就没有三七开的影子。姜鲁敏又估计他已经先回家了,自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取得了双方家长的同意以后,两个人就开始在姜鲁敏家里吃饭,节约开支备办婚事。三七开的父母在外地,隔得远吃不着,反而节省了一笔额外的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