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擦干眼泪要写正文时,又觉得应该和马长有谈谈。
谈什么?是否离婚已经不用再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半点商量的余地。至于财产的分割,她已经想好。她什么都不要,除了她自己的衣物,她不拿走一针一线。甚至衣物也不用拿,她也没什么像样的衣物。胡增泉那里一切都是现成的,拿去了也没用,拿去了也是多余。但孩子归谁抚养还得谈谈。按她的想法,女儿归她抚养,她也不要马长有付抚养费。但他想看望女儿,随时可以看望,随时可以领回去住几天。对了,还有十几万块的现金。本来是存了买房子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但这钱不能给他。他离婚后当然也要再婚,她不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送给另一个女人。这十几万她要留给女儿。如果马长有不答应,分给他一半也可以。
马长有说手机没用,一直没买手机。当了总工程师后公司肯定给他配了手机。但她不知道号码。她决定到实验室去找他,她也想看看他怎么生活。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搂块石头,也焐出了热气,她就是想知道他这些天日子过得怎么样。
马长有就睡在实验台上。看一眼他的脸色,她就知道他感冒了。马长有一感冒就脸红,这已经成为诊断他是否感冒的最好依据。马长有一下坐了起来,要下实验台时,她用手势制止了他。
人家感冒了提出离婚,这个时候真不是时候,也实在是张不开口。想把离婚申请放下就走,也觉得不是很合适。马长有指了椅子让她坐。然后说,我昨天去了一趟山野菜加工厂,进山考察时当地人送了点野猪肉,也送了不少山野菜,你可以随便挑,但有些菜做起来麻烦,你也不会做,你就拿点野猪肉和野蘑菇回去吃吧。
今天倒突然温柔了起来,细心了起来,可见他是后悔了。也许这些天他一个人静思,他反省了自己,也回顾了她的好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温柔。可惜这一切都晚了。她突然又止不住鼻子发酸。但她知道不能哭,而且不能犹豫,甚至不能再呆下去。再呆下去,她也许会心软得没有了离婚的勇气。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更张不开嘴,而且鼻子酸得控制不住眼泪。眼看要控制不住眼泪时,她什么也没说,咬了牙将离婚申请放到实验台上,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马长有以为是诉苦书或者是谴责信,也许还可能是忏悔书,或者有什么亲密的话也说不定。记得有次闹别扭后,他便赌气领了学生去野外实习,一周后回来,妻子就写下了满满十六页的文字,里面有悲伤,有对他的不满,也有对自己的检讨。但更多的是对恋爱到初婚那一段甜蜜生活的回忆。当时他看了不仅泪流满面,而且冲动得一下扑进了她的怀里。过后,他也深刻地思考和反省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急忙从实验台上拿起那张纸,将对折了的纸展开。离婚申请几个字却像匕首,一下就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脏,疼得他浑身缩紧,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再细看申请书,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寒冷,那样锋利,就像冰做成的钢刀。他无法再看,无力地让那张纸掉在地上。
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一切的美好,都已经被抛弃。他想,也许是命中注定。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却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