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问我:“这戈壁滩上连个女人都没有,到哪找小辫子呀?”
“谁说没女人?”我神秘地望望你爹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呀,有一朵花你难道没看到?”
你爹这时才知道我说的是阿伊古丽,阿伊古丽就是满头小辫子。你爹说别逗了,她怎么会看上我,只会用鞭子抽我,你总不会相信秦安疆说的是姑娘追吧?我说打是亲骂是爱呀,虽然不是姑娘追胜是姑娘追。
你爹叹了口气说,阿伊古丽是个好姑娘,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人家是维吾尔族,我们语言不通,怎么谈恋爱呀!”
“只会用语言谈恋爱的那是低层次的。”
“不用语言谈恋爱,怎么谈?”
“用眼睛谈,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你爹擂了我一拳说:“我们指导员真有水平,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说:“语言虽然不太通又不是一窍不通,阿伊古丽的汉语学得快着呢,我们的维语学得也不错呀。”我鼓励你爹说,“你就和阿伊古丽发展发展,那可是一件美事呀,这不但可以节省一个女兵的名额,为组织上减轻了负担,为大家作了贡献,而且还促进了民族团结,简直是一举两得。”
你爹望望我,神秘一笑,说:“是不是怕我和你抢分来的女兵呀,让我找一个维族姑娘?”
我说你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告诉你爹,我不需要组织解决个人问题,我在重庆老家有一个对象,她叫幺妹,比这些什么湘女、鲁女都漂亮,一点都不娇气。等时间一成熟我就给家里写信,把幺妹接来。
“太好了!”你爹擂了我一下,“这样团里如果不分配给咱们女兵,我就不担心连累你了。”
山东女兵来的时候,我们正挖胜利渠。胜利渠已经开工一年多了却进展缓慢,后来这条渠整整用了我们四年的时间。你无法想象挖胜利渠有多累,这时,山东女兵来了,这大大鼓舞了我们的士气,工地上立刻就热火朝天起来。我们当年挖渠当然是人海战,三个团一字排开,分段包干,六十多公里的渠道分给三个团,刚好一个团二十多公里。这样一分就有比赛的意思了,所以工地上一直是热火朝天的。
团长让我们连成了整个团的后勤连。铁匠张峪科整天挥汗如雨地打十字镐和钢钎。老阿吾东也来帮忙,主要帮助打砍土曼。你爹和秦安疆专管工具运输,当时又没有什么运输工具,靠马驮。那些工具都是铁打的,很重,一匹马驮不了几件。运输是一个大问题,你爹和秦安疆就在一起搞科研,居然捣鼓出一辆马车。
那马车的轮子比较高级,其实就是汽车轮子。当时为了解决我们钢材短缺的问题,上级从酒泉给我们拨来了三辆报废的“杰姆西”大卡车,那三辆车的钢铁都被我们回炉打成了十字镐、砍土曼和钢钎。剩下的汽车轮子被你爹和秦安疆用上了,他们挑选了两个可用的汽车轮子做了马车轮子,让木工做了崭新的车厢。那马车刚出现在我们工地上时,我们都惊呆了,一辆马车四匹马拉,中间一匹是驾辕的,前面三匹马是专门拉车的,拉左边的马,马车就往左拐弯;拉右边的马,马车就右转弯;中间的马只管用劲就行了。
这马车在没有什么路的戈壁滩上跑起来一点也不费力。由于是汽车轮子改装的马车轮子,马车装满了东西还可以坐人。你爹坐在上面十分神气,成了真正的马车夫,也成了专职的马车夫,因为除了你爹和秦安疆就没有人会赶那马车了。秦安疆和你爹在一起的时候也捞不到赶,他便成了专职的搬运工,他负责两边的装卸。你爹赶着马车跑起来轰轰隆隆的气势非凡,当时有人还骂,说你爹是败家子,把战马变成了拉车的脚力。不过苏联专家见了却伸出了大拇指,说这四驾马车比我们苏联的还多一匹马,我们只有三驾马车。苏联专家还唱了一首叫《三套车》的歌,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