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疆曾经多次参加过维吾尔人的“刀郎麦西来甫”,那是歌与舞的海洋。“刀郎麦西来甫”是维吾尔族刀郎人的狂欢节,这狂欢节可以在古尔邦节举行,也可以在婚娶时举行;可以在孩子长大割礼时举行,也可以在双方达成和解时举行。这个狂欢节没有时间和日子的限定。
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跳,十几个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点起了篝火。这时,一个人在弦子的伴奏下开始吟唱,这是用歌声呼唤人们来参加“麦西来甫”。那声音和缓悠扬,有点像蒙古人的长调,但和蒙古人的长调不同的是,他们唱到高亢之时能撕云裂帛,就如云雀迅疾刺向天空;唱到低回之处却呜咽细腻,能像蒙古人的马头琴那样如泣如诉。他们的歌声有时像哭,有时像笑,有时在诉说,有时在呼唤,无论是伤感还是快乐都不知道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所有的乐器都调好了丝弦,
酒壶和酒杯也都摆设齐全。
没有你呀,我心头惆怅,
来吧,让我们一起作乐寻欢。
那歌声优美,嗓音浑厚,绵绵悠长。接着大小手鼓一起敲响,各种乐器一起弹奏,人们会从四面八方循着歌声和音乐而来。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唱,唱着唱着就踏着节拍跳了起来。女的高举着双手,宽大的衣袖像散开的花朵;男的甩动着双臂,潇洒的舞姿就像雄鹰展翅。男人的双臂拉开似弯弓,退步伫立似瞄准;女人双手递上似送箭,退步眨眼似鼓励。男女之间一会儿肩膀紧靠,一会儿旋风似的闪开。随着鼓点,舞蹈会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
你的牙齿像玛瑙一样宝贵,
你的嘴如含苞欲放的玫瑰,
你出大门走过来,
花花世界都往后退。
你是我生命之源泉,
你是我财富之积淀。
尽情地玩吧大眼睛,
我们都是石榴的花瓣。
刀郎舞的第一组动作叫“且克脱曼”,脚步沉稳有力,膝部弯曲起伏颤动,这是刀郎舞最典型、最独特、最有韵味的动作;刀郎舞的第二组动作叫“赛乃姆”,和第三组的“赛勒克”与维吾尔民间舞蹈同属一种范畴。“赛乃姆”融合了古代西域民族舞蹈的精华。刀郎舞的最后的部分叫“色勒利玛”,快速旋转让人眼花缭乱。如果你参加了刀郎人的“麦西来甫”,当你看到美丽的刀郎姑娘,旋转开来像绽放的石榴花一样,你不由得会想起白居易的那首诗:
胡旋女,胡旋女,
心应弦,手应鼓。
弦鼓一声双袖举,
回雪飘摇转蓬舞。
左旋右转不知疲,
千匝万周无已时。
这首《胡旋女》,正是刀郎舞“色勒利玛”的写照。陶醉,痴迷,癫狂,自然流畅,绝对没有表演的成分。我的舞蹈只为了我自己,我为我狂,我为我舞,我的舞蹈我做主,天地都因我而存在,万物都因我而旋转,不知疲倦,放纵无觉,与曲同死,与乐同乐。维吾尔刀郎人的舞蹈让人癫狂,歌声却让人魂牵梦绕,让人着迷,让人忘记了自己。
为了庆祝团长的婚礼或者说为了庆祝胜利渠完工,我爹他们和维吾尔刀郎人一起举办了麦西来甫。我爹他们肯定没有想到胜利渠挖完了,更累的活儿来了,那就是开荒。
胜利渠完工后可以灌溉45万亩土地,没有这么多土地就要开荒,接着我爹他们就要进行大规模的开荒了。其实,开荒和挖渠是不可分割的,开荒后又要挖渠,荒地在哪里,渠就要挖到哪里,周而复始的,渠通水了还要在渠两边种树,有渠的地方就有树,这些繁重的体力活累坏了多少兵团人呀。
那些树长大长高变成了林带,成为农田的防风林。一个荒凉的地方几年的工夫就变成了林带成行,果园成片,麦田似海,变成了绿洲。一条渠就能让荒原变成了绿洲,让戈壁滩变成了果园,对于当年的兵团人来说再累也是值得的。这无疑是一个壮举,他们有理由为此而骄傲。
在解放军进疆后的十年内,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着水进行的。水成了工作的重点。水从哪里来?从新疆的大大小小的河流中来,把那些并不充沛的河水通过一条渠引向荒原,然后开垦荒地。这几乎成了进疆后所有部队的一种开荒的模式。所以,一条渠的贯通便成了当年媒体最重要的新闻。如果我们翻阅一下50年代的《新疆日报》,我们会发现从1951年到1961年的十年中,关于某条渠被挖通放水的新闻每一年都有,而且都占有着显着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