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雷爽朗地大笑起来,“艾伦专程到加尔各答找过我,要求派遣别人。”
“您答应她了?”
“我对她说:你只需要一个爱人,而英国需要优秀的探险家和考古学家。”
“哦……”
“这次谈话,算是我给你的祝福!”霍恩雷再次拥抱他,“记住,义无返顾!”
斯坦因郑重地点点头。
“赠送你一架照相机。”霍恩雷动情地说,“我年老体衰,力不从心,只好让你带着我的希望到大沙漠中去看看。”
斯坦因推辞说:“所有装备我都配齐了。”
“拿上吧,以防万一,或者,就当他是我的眼睛。你能够深入新疆沙漠地区极不容易,一定要对考古现场进行拍照。新疆地区不断有新型的文字被发现,希望你此次前去有更多更大收获。”霍恩雷沉思一会儿,接着说:“孩子,你虽然有很多考察经验,但是,你到底年轻,独自深入陌生地区,千万要管理好那些中亚雇工。记住,金钱是最好的桥梁。”
斯坦因没想到恩师会说出这样赤裸裸的话,有些尴尬。
霍恩雷看出表情的变化,说:“请原谅我的直截了当。我宁愿与你同行,可是,那只能是幻想,我会严重影响考察队的行程。那么,我就祈祷唐朝的取经僧玄奘保佑。你前往喀什的道路与他当年归国的路线一致。”
“我已经造访过玄奘曾经到达的印度佛教圣地和遗址。”
“很好。你到喀什后,请马继业亲自带你去出土神秘文书的遗址拍照,最好再进行一次细致入微的考察。也许,那里有一个古国都城。”
斯坦因犹豫了,“……先生,我觉得,在我取得第一手资料之前,请别继续发表任何有关神秘文书的文章,好吗?”
“为什么?”
“恕我直言,那些用未知文字书写或木板印刷的‘古书’不大可靠。”
“你又来了!”霍恩雷慈祥地笑笑,“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神秘文书--当然,也包括目前我深入研究的这种‘古书’--被从新疆和田卖到克什米尔、拉达克等地的欧洲收藏家手中。如果说一个人的鉴赏能力有限,那么,这么多的大收藏家难道都是傻瓜?他们拥有的古代文书版本远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一家博物馆,你不能低估他们的眼力。当然,我也在认真听取斥责这些文书为赝品的声音,可是,证据呢?我看到过一篇文章,不但说古梵文《法句经》是赝品,而且,还振振有词地说《大唐西域记》也是假托玄奘之名的伪作!据我所知,这类所谓的‘学者’根本就没有见过任何一样古文书,他们的文章全部来源于别人的资料。”
“先生,我承认这当中有不少混教授名头的掮客,但是,我真不愿意看到像您一样严谨的专家学者过多地在神秘‘古书’上投入精力,那样,风险太大了!”
“是的!确实有风险!如果在二十年前,我们大多数人还认为新疆沙漠是文化的真空,但是,现在,这种论点不是早就被大量发现的文物推翻了吗?古写本专家、语言学家之所以对这些古代文书神魂颠倒,就是它们能够提供原始语言和文字的知识。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文书领域有过赝品,而在大量产生古代文书的新疆沙漠地区,又有谁如此准确地掌握国际学术动向?”
斯坦因沉默了。每每与恩师谈起神秘“古书”,霍恩雷都固执己见,从不肯让步。这大概与恩师的年龄有关。斯坦因也形成了一种顽强的性格:重视实地考察。在这之前,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想像或臆测的成分。他虽然不敢肯定来自和田地区的各种神秘文书就是赝品,但也不敢贸然认定就是真品。要作出判断,必须从考古角度对新疆地区进行考察,并对现场开展系统研究。
此次前往新疆,重要使命之一就是寻找考古学证据。证据,上帝的神谕!
霍恩雷觉得斯坦因的想法有些保守,这似乎与他年龄和阅历不相符。他对斯坦因的吃苦耐劳、敏锐精细非常赞赏,但总担心这位年轻探险家、学者在关键时刻过于严谨,甚至缩手缩脚,那样就功亏一篑。所以,他才放下手头的研究工作,特意来提醒。可是,从争论情况来看,他的初衷没有如愿,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因为,这次探险行动是他动用英国各方面关系全力促成,是他学术乃至生命中最大的攻略,如果斯坦因由于谨小慎微而与一些重要遗址、古书失之交臂,如果斯坦因为了一些小事同雇工在沙漠深处发生争执,与达格利什一样遭到不测,后果不堪设想!他不但无法向政界朋友解释,更糟糕的,那些一直持反对态度的宿敌们会趁机兴风作浪,群起而攻之!
霍恩雷望一眼斯坦因,心情复杂地说:“为你的探险之旅真诚祈祷!我在加尔各答等待你回来,那时,将打开珍藏半生的红酒为你庆功。要知道,那是维多利亚女王1837年继位时我作为学生礼宾队一员得到的礼物,后来,她亲自授给我最高荣誉时,也没有舍得喝。”
斯坦因深深鞠躬:“先生,如果说我此前做了些考察和研究方面的事情,只不过为修筑通往中亚的桥梁做些基础工作,那不算什么。”
晚上,他独自上到后山,果断地点燃了烽火。
艾伦回英国了。她留给斯坦因的最后短信说:“你的裸奔对欧洲唯一贡献是,让阿杜尼认为吸引我注意力的秘密隐藏在你祖传的玉璧中。他很爱我,他为此钻研二十五年,破译了?卢文。他说现在很失落,无事可做,想策划几次大型裸奔行为艺术。我说,还是让我的爱情来填满您剩余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