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驼队由大夏率领,头天就到达沙洲商驼大本营--和田牧场。留守的老驼工、娇娇、善爱,以及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在很远的地方迎候。斯坦因看见娇娇,眼前一亮,她纯洁的眼神、健美的身材,还有甜甜的微笑,简直是艾伦的翻版!
娇娇笑盈盈,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几个骆驼客呼喊着跑过去,抱起她,猛烈转圈。娇娇身体不由自主,眼睛却努力挣扎,不断观望斯坦因,如同溺水者奋力游向岸边。
斯坦因被迎进帐篷。每个人忙忙碌碌,似乎都在尽主人职责。晚上,大家不分老幼,席地而坐,围成一圈。火堆在中间充满活力地燃烧,噼啪作响。
大夏切割好烤羊肉,献在斯坦因桌前,然后依次分给老驼工、女人、孩子和壮年骆驼客。昆仑端起酒碗,带领大家唱一首低沉浑厚的古歌,随后,就是热情洋溢的敬酒仪式。离开喀什以来,斯坦因梦游般接触各种人,经历各种事。骆驼客爽朗地对他笑,用听不懂的方言说话,给他饭吃,拉他喝酒,从来没人提起当年裸奔未遂的往事,也不问他从哪里来,要干什么,好像大家早就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他们不发问,也不听他诉说。这与彼德罗夫斯基布置在南疆地区“眼线”的盘问、阻挠完全不同,斯坦因非常喜欢这种气氛。在和田牧场,他感到轻松愉快,把自己变成洪流中的小船,随波逐流。
娇娇首先向尊重的客人唱歌,敬酒。斯坦因听不清歌词,但昂扬婉转的旋律与韵味使他很感动,心发软、发酸,眼泪似乎要迸涌。歌声结束,娇娇把酒碗高举过头。斯坦因起身,向前,迎接,但是,望着宽大的酒碗,他犯难了。大家盯着。他们第一次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他。斯坦因觉得自己像伤痕累累的骆驼,跑不出这片沙漠,只好哆哆嗦嗦地接过酒碗。酒碗简直是微型湖泊,湖水还在向边缘流溢……他的眼睛漫无目标地在酒面上裸奔。前一阵子,骆驼客讲过很多娇娇、采诗和善爱裸奔的故事。斯坦因不敢面对这个热情的美丽女子。娇娇胸部浑圆如沙丘。大地乳房,弧线如此漂亮。骆驼在乳房上跋涉。沙丘剧烈抖动。骆驼陷进沙丘,拔不出来。狮子座的男人都有韧性,斯坦因坚持不懈,越过沙丘,却又与娇娇温情脉脉的目光相遇、相撞,纠缠。他心惊肉跳,挣脱目光。又被什么力量拉回,他沉浸在她的眼睛里。那是一对美丽纯洁的小鹿啊,两只小鹿把斯坦因当成春天的草原,她们在悠闲地吃草。斯坦因有些微醉。他突然想说话,脑海里却单纯如蓝色天空,没有一朵记忆的云彩。两只小鹿在欢快地吃草。他感觉到了她们粉嫩嘴唇的温润。既然有话不能说,那就喝吧。他真的想喝这碗酒。他模仿那些浑身散发着羊膻味的骆驼客,大口大口,喝完酒,递过酒碗。两只小鹿变成四只,摇曳,弹唱,文书,错乱。肚腹中,燃烧的火老虎在咆哮。老虎猛烈挣扎,要冲出来,裸奔。小鹿带着春天的馨香气息凑近。还有甜甜的、飘荡的微笑。斯坦因软化成一摊稀泥。娇娇把软泥重新拢起,捏造成抽象的人形陶器。酒在陶器汹涌澎湃。娇娇紧紧拥抱,把斯坦因送回座位,细致妥帖,像呵护婴儿。斯坦因进入沉睡状态。歌声、笑声、酒气、温柔、馨香,荡漾着远去,寂灭。不知过多久,馨香、温柔、酒气、笑声,又荡漾着涌来了。斯坦因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很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有两只骆驼多好,一个从上面拉,拉开眼皮。骆驼多让人心疼啊,斯坦因想对着它们喊大哥。嗓子眼干涸,发不出声音。干燥的黑戈壁,可怕的漆黑。风吓得屏住呼吸。哦,原来是狼来了,熊也来了。狼从西边渡流沙而来,熊从北边踏着草原而来。骆驼默无声息地在戈壁上稳步前进。斯坦因问,我是谁,我在哪里?突然,狼咬住他的头,熊也咬。争夺使戈壁滩变成战场。狼和熊的牙齿在头脑中刺激,穿梭,撕扯,钻探。骆驼默无声息地稳步前进。狼和熊竞赛似的膨胀,占满戈壁滩的全部空间。一群怪兽嚎叫着跑来。骆驼默无声息地稳步前进。多种图景在戈壁滩上杂乱组合,他找不到自己,只有剧烈头痛。疼痛应该离我而去。欢迎小鹿到我的牧场吃草。最美丽的小鹿。我要在戈壁滩创造有土墙的围栏,里面养着美丽小鹿,每天,我从远处挑水给她喝,割来鲜嫩的草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