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问:“桦树皮文书和木板画在什么地方?”
“拉孜让我拿到水磨坊边树林一棵死去的树洞里面。那棵树很粗,树洞里能钻进骆驼,我们捡到没用的古物就储藏在里面。过几年,大家都忘掉了。后来,我发现古钱币、印章和其他古物都不能卖大钱,印度的白人先生们非常珍视古书,即便一些小纸片也很值钱,我想起了树洞里的几卷桦树皮文书,就去找。可是,树洞里什么也没有,我以为老鼠拉到深处,就举着火把,往里走。老爷,我没骗你,树洞真的很深,我走了两天两夜,发现前面有亮光和人说话的声音,接着,出现一座高大明亮的房屋。很多鬼专心致志地从五彩花篮中取发光的字母,往桦树皮上对拼,拼好后就装订成文书,堆放在一个漂亮的玉制书桌上。那时,我已经不知道害怕了,闯进去,质问领头人元浩,为什么要偷我的文书?他不理睬我,好像我是空气。我拿了一本桦树皮文书往外走,他们还是不管。我怀疑自己死了,就一边走,一边朝他们喊:我拿着书走了!走很长时间,却始终出不了房屋。我很着急,想放火,烧一烧,看会怎么样。可是,老爷,当我点着火时,房屋不见了,只有木板画立着。画中的人和建筑与前面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大概做梦了吧?”斯坦因狐疑地望着他。
“我发誓,老爷,千真万确,我看见了。而且,手里还拿着桦树皮文书。”
“哦,这本书现在在哪里?”
“我舍不得把唯一的值钱文书卖掉,就抄了一本卖给白人先生,很赚钱,又轻松,谁还到沙漠里去寻宝啊。”
“这么说,桦树皮文书还在你手里?”
“没啊,接下来的事更神奇。老爷,我没骗你。我怕人把宝贝书偷去,就随身携带着。有一天,我喝醉了,走错路,不知不觉翻越几座大沙丘,清醒时,已经远离村落,辨认不出方向。忽然,从巨大的死树洞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囚犯,长相与我碰着的两个鬼完全相同,也与木板画中的人像不差分毫。他们走到我跟前,直接从我怀里夺走桦树皮文书,说:这是我创造的文字和文书,三千年后才传世。他们转身离去,跟风一样,快得很,眨眼就不见了。我追到枯树林里,每棵大树都有巨大的树洞,不知道两个囚犯钻进哪个了。那一次,我吓得掉了魂,得了重病,在家养半年,才好。”
“木板画呢?还在不在?”
“很奇怪,木板还在树洞里,画面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逃难的人卷了财物走了,只剩下院墙和房子。好在我有桦树皮文书抄本,就雇人抄写。后来嫌这样太慢,让雕刻印刷,快多了,而且卖的价钱很高。”瓦尔特有些得意。
“你一定发大财了?”
瓦尔特苦笑着,“挣了不少钱,可是,全输掉了。老爷,这一切不是做梦,真的,我没说半句谎话,否则,就让我下辈子转世成毛驴。”
斯坦因陷入新的困惑。瓦尔特的陈述虽然有些离奇,但也不能完全否定。考察队被允许在中国停留的期限已到,马继业连续两次来电报催促,他不可能继续调查下去了,只能委托潘镇找出“原版文书”。潘镇痛快答应。考察队离开和田时,他亲自带领由官员、商人头领寒浞、当地学者组成的欢送队伍在城外饯行。当看见二十多匹载着大木箱的骆驼站在路边时,这位一向沉静内敛的知州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这些箱子里都是你从古城遗址里挖掘到的古代文书?”
“是的,收获之所以如此丰厚,得力于您的支持和玄奘法师的保佑。”
“为什么要把这些古代资料运到遥远的西方?”
“……潘大人,是这样,我此行未想到有这么多种文字的文书,所以,未带高水平的秘书,所以,要带到欧洲去继续深入研究。”斯坦因脸上流出汗来。
“哦,原来如此。”潘镇沉默一会儿,说:“你这次深入沙漠地区时间长达一年,而且队伍庞大,新疆督抚已经关注此事。不过,有这些文书证明,我也好说了。”
斯坦因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谢谢大人!回到喀什后,我整理出资料,将有代表性的文书照片寄一套给您,以应付有关方面的询问。”他发现潘镇的眼睛一直在箱子上扫来扫去,情不自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斯坦因清楚,潘镇的好奇心扩张到一定程度就会索要珍贵的文书标本,所以,他极力把话题引向河流在沙漠中的改道及和田在水利建设方面取得的成绩。最后,他说非常喜欢这片昆仑山下的绿洲地区,不久的将来,一定再次造访,并且带给他们欧洲最先进的照相机。潘镇高兴地表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