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话面上大伙都不会说，像没发生过一样。有一点是肯定的，你将是全市最下三滥的小车司机。全民政局的领导都会这么想。其中最觉得你是下三滥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王局长，因为你坏了事。”徐丽娜顿一顿，像思想家一样感叹：“你坏了事啊。”

田江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说：“不会，当时你忘了？王局长是叫我和工友拉好关系，看看工友下了班都去干什么，没说要叫我去跟着领导。”

徐丽娜想了想，说：“有过这话！老王厉害，厉害啊！”

田江说：“这话也对。”又把王副局长到前水车乡搞“自力扶贫”的事，在路上救个低血糖的事，还有喝了酒发牢骚的事，都和徐丽娜说了。本想连“副处”的故事也说出来，又想王副局长哭鼻子，不算个体面事儿，就替王副局长瞒下了。

徐丽娜听了说：“能办出这些事来，真还装不来，也说不定王副局长真是个好官，那样更好了。你不用做多了坏事，半夜不用怕睡不好觉。”

田江点点头说：“我看王局长就做不出坏事。”

徐丽娜说：“那岂不是更好？田江你现在和老王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田江说：“挺不错的。一个大领导，还挺信任我的。”

徐丽娜说：“这还不够火候，光信任你还不行，你还得叫老王觉得你也信任他，离不开他。”

田江问：“那为什么，不能给领导添麻烦。”

徐丽娜说：“你和老王的关系不能停在表面上----蜻蜓点水，得深入。”

田江问：“那还怎么深入？不要皮脸的事，我干不出来。”

徐丽娜说：“干不出来？李大雷怎么能干出往你脸上吐唾沫的事。小车班那三个司机让你坐了一年塑料凳子，你能干出来吗？再说了，领导也是人，在江湖道儿上行走，孤独不孤独，你想想就明白了，他是需要有个贴心人暖和暖和的。你给他添麻烦，他不但不觉得烦，还觉得体现了他的崇高价值。因为说到底，你需要他，他也是需要你的。”

田江说：“他是领导，我是司机，我拿什么和他换？”

徐丽娜说：“我不这么看，我看老王很需要你。我也打听了，老王在民政局时间短，就没有贴心的手下人。他分管的几个科室的头目，都被其他三个头头把着，没人和他一条心。老王厉害在哪里你看出来没有？他吃了苦白吃，挣来的成绩全归老周，救个人都不敢往外说，为什么？他就能忍，比你能忍一百倍，所以你觉得十个你都敌不过一个老王。”

田江心想，那也不一定，他喝了酒就忍不住，但是嘴上说：“那是。”

徐丽娜说：“田江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想当点什么。比如小车班长、后勤科的采购股长什么的？好处是明摆的。就算你能装婊子，说不想干，就想干司机。那你愿意叫那三个司机当上股长、科长什么的，安排你坐塑料凳子吗？不想吧？你得等到哪天才能叫那三个明白过来，觉得不能叫田江坐塑料凳子？

如果等不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当上小车班长，管着他们。或再狠点，当上后勤科长，管着小车班长。那时候，你想坐塑料凳子，还坐你的，反正沙发他们是不敢坐了。你是个开车的技校生，都想着出人头地，出一口气，老王会不想？你不知道吧，老周过一段时间很可能要动一动，那位子不就空出来了？老王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干部有多想大展手脚。这你就能琢磨出来了吧。”

田江点点头，说：“从根儿上说，王局长是个好人。我给他办事，也就是办好事，这个我想过。”

徐丽娜说：“对呀，又能办好事，自己也能得着好处，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现在就得和领导再进一步了。我觉得，老王等着你去和他表白，不是一天两天了。”

田江说：“也难说，我干是早跟着王局长干了，但是说还没说出来。”

徐丽娜说：“这不就是了？社会上多少光说不干的，你干了还不说，亏吃大了。得去说，凭你的花言巧语，小?儿都能哄得好，哄个领导还不容易？”

田江想想李大雷，再想想小车班里的塑料凳子，下定了决心，嘴上却说：“我可不敢夸这个大话，这二年光叫小?儿哄我了。”

徐丽娜说：“是吗，哪个小?儿命这么好，能哄得动你。”

田江索性说：“前两个月有个?儿说要骑马，我黑白不分等了六十天，也没见骑。”

徐丽娜说：“不要脸！”

田江说：“那现在要脸，请小?儿去骑马，?儿你去吗？”

徐丽娜说：“不想去就不去，想去又叫去。当我是什么，真成了你养的马？你得求求我。”

田江说：“徐小?儿，我求求你，骑马吧！”

徐丽娜也下了线儿，说：“马在哪里，我现在就想骑。”

田江说：“你看我能当马骑吗？”

徐丽娜说：“要骑也行，你得亲亲我。”

田江没想到徐丽娜说到这一句，正想这话是真是假，又听见徐丽娜哧哧笑着说：“亲亲我的脚。”

田江又去看徐丽娜的光脚，鬼使神差，真伸手把那脚摸起来，照脚背亲了一口。徐丽娜一时间面色潮红，犹如十年前的那个白衣少女。田江也心神不定，好比刚吃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过了一阵徐丽娜才低声说：“臭流氓，滚。”

田江已是一身汗，等徐丽娜赦令一下，立刻起身走了。

田江心慌意乱地回了家，听见儿子二宝叫：“爸爸你快来，妈妈给做了好吃的。”

张凤姑看见田江回来，问：“拉领导吃饭去了？”

田江“唔”一声，张凤姑又问：“光拉领导吃，你自己吃饱了没有？没吃的话给你留了。”

田江空腹喝了几杯茶，现在给张凤姑一问，倒真觉得饿了，说：“做的什么？”

张凤姑说：“在厨房，自己拿去。”

田江进了厨房，看见灶台盘子里赫然摆了两只红烧猪蹄。田江想起徐丽娜的光脚，越看越像。掉头往卧室里便走，说：“不吃了。”

张凤姑看着田江背影说：“给领导开个车，惯出病来了。不爱吃小鸡不说，连猪蹄也不吃了。也不知道跟着当官的天天都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