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希望你们俩都好起来。所以我一直想我一定要尽快离开你们。在大学里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其实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情,你不得不每天面对一大堆你厌恶的东西,即使是为了爱情来到这个学校你也无法爱上这些破玩意儿。但我还是很刻苦的学习,我知道我必须在这个体制内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奖学金,或者是保研,或者是户口。
我就是这么世俗,原谅我。我跟她不一样。我不是季雨,我没有一个富豪的古董收藏家老爸,我没有季雨那张漂亮得叫人嫉妒的脸。我只是我自己。在广院是很容易懒惰的,那些小资情调的爱情在一定程度上毒害了大多数人的心灵,安妮宝贝倡导的爱情宿命论就是那么的深入人心。好吧,既然我没有爱情,就让我走吧。
{季雨}
家里好安静,挂了白晓的电话我突然胃口全无,是离别的彷徨让我的胃口变得乏味吗?我不知道,走到房间坐在地板上,习惯性地拿出床头柜里的东西,那是父亲嘱咐我收好的东西。
我曾想过人为什么会选择收藏,当你珍藏初恋情人送你的吊坠,当你收好一夜情的女人留给你的发簪,当你藏起旧时同窗写过的信,当你在书柜里锁上儿时玩过的变形金刚。
是因为曾经的爱,一定是!
父亲是个收藏家,爸爸对于古董收藏如此醉心,甚至不惜走私,在这方面他是个偏激的疯子。父亲的确是因为文物走私而接受检察机关审查的,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病倒的。
也许喜好收藏的人都是怀旧的,当他们发现已经没有可怀念的东西的时候,也是他们该走的时候。
爸爸死后,他所有财产都被查封了,包括万荷堂。妈妈的名字里有荷字,所以爸爸造好这座别致的中式园林后,亲自把万荷堂的牌子挂在外面,在那个家中,我度过了大部分童年时光。
他唯独留下的东西只有两件:一个是晚清的老旧怀表。另一个很别致,那是父亲一生最看重的珍藏,一大册子的结婚证书,历朝历代皆有。
那个怀表是他曾经要送给妈妈的结婚礼物,而他们阴差阳错地没能走到一起,没能领到那一纸薄薄的婚书。于是爸爸开始收藏各种结婚证书,我知道他曾幻想着要办一个关于结婚证书的展览。那是他一辈子都没能拥有的东西,却可以收集起来给大家一个机会去缅怀过去,忏悔爱情。
“我爸是不是很奇怪?”回北京的飞机上我问何铮,何铮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云朵,半晌之后回答我,“你爸很执着,而你很自私。”
“其实,后来我已经接纳了他和成姨的感情,只是他们没有再提他们俩要结婚的任何事。”
何铮捧着手里父亲的遗物,“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这么伟大的人,”然后他耸耸肩膀,“我答应了一个伟大的人要照顾好他的女儿。”
“你也很伟大。”我说,成姨靠在我肩膀上的头动了一下,“醒了?”我问她,她没有回答我,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座椅。
那一年的秋天,我把发了疯的成姨接到了北京的家里。这个房子现在是我所有的财产。绿叶新洲小区1201的房间,我大二那一年父亲给我买的房子。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何铮大四毕业后没有考上导演系的研究生,他的梦想在第一次出发时就搁浅了。而接下来的整整一年,我都活在父亲离世的惶恐中,面对死亡我感到无以言表的恐惧。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变得很消沉。父亲离世后这一年对我来说非常漫长,那是情绪上漫长的煎熬,从不愿接受死亡这个事实到对此习以为常,逃课,睡觉,从情绪的低迷颓废到逐渐找到正常的生活状态,我整整用了一年。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照顾好她,但事实上照顾人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不久之后,成姨还是被迫离开我们的生活。何铮最终还是受不了成姨的精神状态,成姨没日没夜的在家里抽烟,半夜的时候大喊大叫把头发塞进马桶里用水冲洗。他和我一起把成姨送到了香山附近的一家疗养院,临走的时候成姨惶恐地看着我,我第一次看见她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那么萧索的样子让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