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和公扎大声答应着,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还夸张地叫着:"在哪里?措姆,狐狸在哪里?"
"那里!"措姆向上一指,装着才发现罗布顿珠他们,吃惊地说:"罗布阿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下罗布顿珠他们藏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说:"我们也是打狐狸的!"
对面正往山上爬的扎多听到动静,停了一下脚步,突然大喊大叫地往下跑:"有鬼啊,有鬼啊!"
"阿哥,个疯子跑到这里干什么?"石达看着扎多,故意问罗布顿珠。
"谁知道,脑子不好就乱窜吧!"罗布顿珠没好气地说。他狠狠地瞪了三个半大的孩子一眼,知道今天没戏了,带着兄弟转身下山走了。
公扎他们见罗布顿珠走远,这才从另一面快速滑下山坡,跑过去扶住大喊大叫的老人。
"我们回去吧,舅舅,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措姆接过他的袋子,拉着他的手小心地往下走。
老人好像没有明白措姆说什么,嘴里仍叽叽咕咕地不知在叨唠些什么。
"他总这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的。措姆,你应该跟你阿妈说说,带你舅舅去县上看一下汉族医生。我哥说,那些医生会治很多怪病的。"公扎在背后拉着老人的腰带,以防他脚步不稳扑下去。
"我妈?算了吧。舅舅是牛鬼蛇神,阿妈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陪他去治病。唉!"
措姆用脚清理着石头,以便让老人踩得稳一些。
三个孩子扶着扎多,回到帐篷点已经天黑,在后面的草地上分了手。措姆的阿妈一直不让她和公扎在一起,措姆怕阿妈看见又要骂,就从另一条小路走了,石达也回了家。公扎把老人扶进他孤零零的帐篷,把自己捡的牛粪倒了一半在门口,这才钻进帐篷,倒了一杯水递给坐在石榻上的老人。
此时的扎多不疯不癫,稳稳地坐着,脏乱的白发胡乱地垂在额头上,透过零乱的发丝,眼神明亮。
"喀果长大了!"老人突然说。
"你见到喀果了?"公扎惊喜地抬起头。
老人点了点头,"它长成大熊了!"
"我们今天就是想去看它的,却碰到了你。波拉(藏语,尊称语,对男性老人的尊称,类似于汉族的爷爷的称呼),你怎么到那里去了?"
"我……"外面响起走路的脚步声,老人把正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走了,阿妈还等着我呢。"公扎说完,一掀门帘走了出来,见不远处,罗布顿珠的跟班坐在草地上,貌似逗狗玩,眼睛却不时瞟向这边。
公扎提起牛粪袋子吹着口哨向自家的帐篷走去。他跟扎多偶尔接触一下,罗布顿珠是拿他没办法的,一是他年纪小,二是往上八代他家也是农奴成份。
"请帮助佛祖,孩子!"老人那带着祈求的眼神总在公扎的脑中出现。一个孩子能帮助至高无上的佛祖做点事情,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他抽了个时间去看了山上石缝里埋的东西,还在。要不要把这些还给老活??想想他那间四处透风的帐篷和他那自顾尚且不暇的苍老身影,公扎又重新把佛像和书页埋了回去。
公扎每天早出晚归的,偶尔在草原深处碰到老活佛扎多。确定四下无人时,他俩就找个避风的草窝子坐下,扎多给他讲格萨尔王的传奇故事、加龙部落与纳仓德巴人的战争。
扎多把自己肚子里的故事就这样一点点倒给了他。当然,不止是故事,还给他讲古老的医学,讲人体的结构,讲生什么病要用什么药医。在草原上捡牛粪时,老人会叫他辨别草药,会教他认矿石,让他背下怎么把矿石和草药放在一起,制成药丸。当突然有人来?,老人立即就会变得疯疯癫癫。时间长了,公扎明白,老人装出疯癫的样子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保护他。
罗布顿珠有好几次找到公扎,问他一天到晚跟老疯子泡在一起,老疯子都说了些什么。公扎总是说他疯疯癫癫的,一会说天上有龙,一会说湖里有怪物要咬他而搪塞过去。
公扎放马回来,把马鞭扔在榻上,舀了一瓢凉水正要喝,外面一窝蜂地涌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