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俱乐部大门口停下来,下车后马上看到闪着霓虹灯的入口。现在才晚上九点,不过雕花木门外面已经排了一条不算短的人龙,人群在一条红丝绒绳后面耐心等待,两个又高又壮、剃着大光头的保镖穿着相同的黑西装站在门口,由他们决定谁能进场。走廊上还有几个乞丐,等着向车上下来的人要点钱。
我乖乖在外面排队,等了十五分钟。一个保镖很快打量我一眼,跟另一个点点头,要我付三千卢比的进场费,说是“单人进场额外的费用”。“三千卢比?你疯了吧?”我心里不平地抱怨,但是嘴上什么都没说,从那沓现钞里抽出三张。三千卢比换来一张入场券,面前的红绒绳拉开,我就这样进了俱乐部的门,走下大概二十级台阶,到了一个像是地下室的地方,依稀听到有音乐播放的声音,等我走到下一层,音乐越来越大声,一个穿制服的门房检查我的入场券,然后按下一个按钮,面前的门应声打开,我踏进一个灯光昏暗但是挤满了人的大厅,里面音乐声大到我以为自己的耳膜会被震破。进门后,右边是一个像一座岛的酒吧,四周围着小小的黄色沙发椅。我的左边就是舞池,整个舞池四面几乎都是镜子,上方还有一盏巨大的闪光灯,像吊灯一样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规律地闪着绿色、蓝色和黄色的光。现场的气氛很热烈,舞池里挤满了摇臀摆首、汗水淋漓的年轻人,随着音乐的节拍起舞。DJ坐在离地二十英尺高的小包厢里,包厢是玻璃和金属围成的小盒子。每过一阵子,舞池中央就冒出一阵白烟,好像某种诡异的喷泉一样。
迪努说得没错,我看到的每个女人都穿得很少、很贴身,不是紧身洋装就是露背上衣,而且还是低胸,露出大半个奶子,不然就是露肚子的短T恤,还有连屁股都快遮不住的迷你裙。舞池里面裸露的皮肤恐怕比时尚电视节目里的还多。
烟雾、灯光加上音乐,空气中充满疯狂放纵的味道,好像没人记得这里是印度,而似乎是在某个全新的国家,有自成一格的规矩和法律。
霓虹色半透明的装潢、阴暗的灯光,让我过了一阵子才适应。眼睛习惯以后,才发现有不少名人坐在吧台边:电视明星诗密缇 巴克什、女演员西米 塔齐亚,还有前板球球星奇当 贾德塔。另一个很面熟的家伙在跟一个外国人讲话,上了发胶的头发油腻腻的,手臂二头肌鼓起。现场还有一群穿着名牌牛仔裤和高跟鞋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应该是写真女模。在场每个人好像都是大人物,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误闯明星和名流宴会的穷小子。
酒保是个年轻人,发型很不错,脖子上挂着领结,问我要点什么饮料。“你有什么?”我问。
“什么都有。”酒保指向身后一排排各式酒瓶。我试图偷听旁边的模特儿点什么,她们叫的饮料我听都没听过,什么长岛冰茶、凤梨奶霜、草莓玛格丽特,而且拿信用卡付账毫不手软。
我突然想上厕所,走到男厕打开门,立刻听见奇怪的声音:一群外国女人在厕所里面,在洗手台的平台上吸可卡因,看到我全都转过身来,狠狠瞪着我,“滚开!”其中一个对我大喊。
我慌乱地离开厕所走回舞池,DJ本来都只放英文流行歌,现在放起卖座电影《 幻影车神2 》主题曲的舞曲版,顿时掀起另一波高潮。那首歌我很熟,那片子我看过起码不下十二遍,男主角赫里辛克 罗斯汉的舞码更是背得滚瓜烂熟。不过跟我一样的人很多,贫民窟里每个小孩都是等待发掘的迈克尔 杰克逊。我从小就幻想,自己有一天能走进一家舞厅,DJ放我最喜欢的歌,让我能大秀舞艺,那可是十年来看电视舞蹈秀累积的成果。我会月球漫步,也会霹雳舞,还会倒立前进跟头转,在场的众人一定会让出空间来站在旁边看,帮我加油鼓掌。可是,现在明明有机会一展身手,我却很奇怪地紧张起来,好像这么一跳下去就会穿帮,被发现我其实是个贫民窟来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