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确凿的消息后,蒂塔顿时感到仿佛寒冬突然侵入了她的躯体:浑身是那么冰冷,那么干燥,面孔发烧,烧得红红的,就像她面前的苹果那么红。那一股出乎她意料的寒气一定伴随着她过了很久,什么也不能够削弱它,即使在娜恰对她讲述了她把堂帕斯夸尔和他儿子送到家门口时听到的事情后,那股寒气也丝毫不减。娜恰在前面走,步子尽可能小一点,以便更清楚地听到堂帕斯夸尔父子二人的谈话。父子二人走得很慢,谈话声音很低,因为他们还在生气。
“佩德罗,你为什么这么做?同意跟罗莎乌拉结婚太荒唐了。你信誓旦旦地对蒂塔说你爱她,现在怎么办呢?你没有话说吗?”
“当然我有话说。但是,倘若别人坚决地反对你跟你所爱的女人结婚,而留给你能够接近她的唯一办法是和她姐姐结婚,难道你不会采取跟我一样的决定吗?”
娜恰没有能听见父亲的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家里的狗普尔克跑出来,把一只猫当成了兔子冲它叫起来。
“那么,你想要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吗?”
“不,爸爸,我会怀着对蒂塔无限的、永不消逝的爱情结婚的。”
他们的谈话越来越听不清,因为脚下踩着的干树叶发出的声音把谈话声压下去了。奇怪的是,当时什么也听不见的娜恰却说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尽管这样,蒂塔还是感谢她对她讲述的一切。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从此以后她对佩德罗敬而远之的态度。据说聋子听不见,但是可以猜想。也许娜恰只听到了大家不愿讲出来的话。那天夜里,蒂塔怎么也不能入睡,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是什么。遗憾的是,那个时期尚没有发现太空的黑洞,不然的话,她会很容易明白,她感觉到胸口有一个黑洞,正是从这个黑洞钻进了一股寒气。
她每次闭上眼睛,一年前的那个圣诞之夜的情景总是很清晰地复现。那个晚上,佩德罗和他父母第一次应邀来她家吃晚饭。尽管事情过去了很久,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的声音、气味和她的新衣服在新打蜡的地板上摩擦的情景,还有落在她肩头的佩德罗的目光……那种目光啊!当她端着放着蛋黄甜点的漆盘走向桌子时,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种目光那么炽热,灼烧着她的皮肤。她一回头,她的眼睛正对着佩德罗的眼睛。在那个时刻,她完全体验到了油炸饼面团落入滚开的油锅该是什么感觉。遍布她全身的灼热感是那么真切,由于害怕,全身――面部、腹部、心脏和乳房――像油锅里的面团那样噗噗冒泡。她低下头,迅速地穿过客厅,向另一边走去,赫特鲁迪丝正在那里踏着自动钢琴的踏板演奏华尔兹舞曲《青春的眼睛》。她把漆盘放在小桌上,漫不经心地喝了一杯穿过客厅时顺手端来的苦杏仁甜烧酒,然后坐在女邻居帕基塔 洛沃旁边。尽管她和佩德罗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是这对她毫无用处,她仍然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脉管里炽热地流动。她的脸蛋儿涨得红红的,无论怎么努力也找不到目光停落的地方。帕基塔 洛沃觉得她有点失常,很为她担心,便对她说:
“这烧酒真不错,对不?”
“你想说什么?”
“我看你心不在焉,蒂塔,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
“你这样的年龄,在特殊场合喝一点烧酒是可以的,不过,你这个淘气包,你这么做得到你妈妈准许了吗?因为我发现你心神不定,身上发抖。”然后又怜惜地说,“最好你还是别喝了,免得当众出丑。”
令她担心的就是这事!让帕基塔以为蒂塔喝醉了吧。对此,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帕基塔还会冒险向她妈妈传闲话。但是,对母亲的惧怕使她一时忘记了佩德罗在场,她千方百计想说服帕基塔相信她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她跟她谈论了一些流言飞语和琐碎的小事。她还给她提供了苦杏仁甜烧酒的配方,这使她感到很不安。这种烧酒的配制方法是:将四盎司(①一盎司相当于克。)阿尔贝奇戈杏和半磅阿尔巴里科克杏放在一阿松勃雷(②一阿松勃雷相当于升。)水里浸泡二十四小时,把果皮泡软,然后去皮、砸碎,在二阿松勃雷滚烫的水里泡十五天,之后进行过滤。当二磅半碎蔗糖完全溶解在水里后,加入四盎司甜橙花,进行搅和和过滤。为了不让人对她的身心健康有丝毫的怀疑,她顺便提醒帕基塔说,一阿松勃雷相当于2 郾016升,不多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