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刚刚说到,我们不光得解释清楚凶手是怎么出入的,还得弄明白尸体是怎么搬进搬出的。这太好了……现在,我们几乎了解古往今来所有的密室诡计,”帕丁顿怀疑地微笑四顾,道,“至少我们可以一项一项地排除,找到仅有的可能。目前有且仅有四种可能性。其中两种现在就能排除,当然也还要专业建筑人士进一步检查分析。目前我们差不多能肯定的是,地穴没有秘密通道,而且尸体目前不在地穴中。你们同意吗?”
“同意。”马克说。
“那就还剩下两种可能性。第一,尽管亨德森先生凭个人经验担保没人碰过碎石路,尽管他和妻子就睡在路旁二十英尺远处,但确实有人趁着夜色溜进地下室,事后把入口恢复了原状。”
亨德森轻蔑地不屑回答。他坐到了一把高椅背的旧柳条摇椅上,双手抱在胸口,有节奏地摇动着,弄得椅子不断后退。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种可能,”帕丁顿承认,“所以,我们面对的就是最后,也是唯一的可能——尸体从一开始就没放进地穴。”
“啊,”马克用手敲打着桌面,半晌才补充道,“不过,我认为这也不可能。”
“我也不信,”亨德森说,“帕丁顿先生,我不愿意总插嘴,好像对你的每句话都要反驳一番。不过,我必须说,这是你迄今为止最糟糕的推测。我这么说可不是空口无凭。如果你的推测成立,那意味着殡葬师和他的两个助手是同盟?说老实话,帕丁顿先生,你知道这不可能,对吗?当天的情况是,爱迪丝小姐命我在殡葬师行礼期间一直守着,片刻不离迈尔斯先生的尸体,哪怕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也不行。我依言而行。”
“你瞧,现如今的风俗和过去不同,人们不再把尸体放进棺材,然后把棺材放到门廊进行遗体告别。如今人们对尸体作防腐处理、停床,等下葬时再放进棺材,封棺后由抬棺人抬下楼。明白了吗?迈尔斯先生的葬礼也一样。而且,他们把先生尸体放进棺木时我就在房间里……我根据爱迪丝小姐的命令,没怎么离开过。而在葬礼之前那晚,我和老太婆守了一夜的灵……无论如何,他们把尸体放进棺材,盖上盖子,抬棺人跟着就进入房间,把棺材抬走了。他们把棺材抬下楼时,我一直跟着。”亨德森激动地说道,希望其他人相信,“抬棺人中有法官、律师、医生之类的,我希望你不会指控他们搞鬼!”
“先生,他们抬着棺材从后门出去,沿着碎石路抬到这儿,抬进地穴。”他指了指,“我们其他人没下去,就围在地穴口听祷告。最后,抬棺人走出来,葬礼就此结束。葬礼一完,我的助手巴里和麦克尔斯就在汤姆·罗宾逊的帮助下,开始封墓。我只进屋换了件衣服,马上出来盯着他们干。经过就是这样。”
摇椅最后重重地摇了一下,离顶上放着盆栽的老式收音机又近了些,终于摇得慢些了。
“但是,该死。”帕丁顿叫道,“非此就该是彼!你们该不会相信是鬼魂作祟?”
摇椅慢慢停了下来。“不管人家怎么说,”亨德森缓慢道,“我相信。”
“一派胡言!” 亨德森冲着桌子皱了皱眉,仍然双手抱胸。“我说,请注意,”他说,“我不在乎究竟有没有鬼。我不怕他们,如果你是指这个,哪怕现在就有鬼进来我也不怕。我并不迷信。迷信的人才怕鬼。”
他想了想,又说:“你知道,我一直记得四十年前,在宾州的老家时,巴林格先生对我说的那番话。巴林格先生至少有九十岁了,总是戴着优雅的男帽,每天都在花园里忙活,要么就像大家伙一样在屋子周围忙个不停。有一次,他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爬到六十多英尺高的斜屋顶上,穿着衬衣戴着帽子,自己修屋瓦——九十岁高龄啊。在巴林格先生房子不远处有块老墓地,早就荒废了,没人照看。巴林格先生修地窖需要用石块时,总是穿过篱笆,从墓地里弄块墓碑来。没错,先生,他真这么干了。
“我记得当时正从他们家后院穿过,看到他在挖,我说:‘巴林格先生,你把人家的墓碑拿走,就不怕有报应吗?’巴林格先生撑着铲子,回头吐了足有一品脱的烟叶汁,‘乔,’他说,‘乔,我可不怕死人,你也别怕死人。记住,你要小心的是那些还活着的浑球。’没错,先生,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从来没忘记过他的话。‘你要小心的是那些还活着的浑球。’他是这么说的,没错,先生。如果人死了,就无法伤害你。至少说,他们无法伤害我,我是这么想的。至于到底有没有鬼,那天晚上我在广播里听到,莎士比亚说——”
马克没有打断他,但一直疑惑地看着他。亨德森高深莫测、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边沿看,同时还慢慢地、自以为是地摇着摇椅。不管他更怕活人还是死人,很显然,他反正被吓坏了。
“我想问你点事儿,”马克飞快道,“亨德森夫人跟我讲的话也对你讲过了吗?”
“你是说迈尔斯先生死那晚房间里出现的女人?”亨德森视线仍停留在桌边,说道。
“没错。”
亨德森回忆了一下。“是的,她告诉我了。”他承认道。
“刚才我对你们说,”马克转向另外两人,继续道,“我先不把故事和盘托出,怕你们听了不信我。不过现在,连我自己也搞不清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所以还是告诉你们好了。”
“首先,最重要的是(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亨德森夫人离开了一周,直到当晚我们出发去假面舞会后才回来。自然,她不知道露西或爱迪丝的打扮……等一下!”他看着亨德森,“除非是你告诉她的。她回来之后,你把两位女士的装扮跟她说了没有?”
“我?没有,”后者怒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们穿着什么。是,我知道她们在准备华丽的服饰,不过华丽的服饰就是华丽的服饰而已,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不,我什么也没说过。”
马克点点头。
“好吧,她的故事是这样的。当晚,也就是那个周三的晚上,她大致是差二十五分十点从车站回来的。一回来她就先在大屋转了一圈,看看屋里是否一切正常。一切都正常。然后她敲了敲迈尔斯的房门,迈尔斯虽然没有来应门,但在屋里答应了她。她和爱迪丝一样,担心起来。她向迈尔斯指出,她要待在大屋后自己的房子里——也就是我们目前的所在——除非他打开窗户喊,否则没人能听到他的召唤。像爱迪丝一样,她想坐到走廊上候着,至少也要在楼下待着。迈尔斯不肯,被惹恼了。他说了什么:‘该死的你以为我是谁,没用的残废?我一直告诉你们每个人,我好着呢!回你房子待着去吧。’这番话让她吃了一惊,因为通常而言,迈尔斯总彬彬有礼到近乎滑稽的地步。她说:‘好吧,无论如何,我十一点再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总之,无论如何她十一点也要回大宅。这才发现了如下事情。”
“亨德森夫人每逢周三晚上都要听某个电台节目,从那节目开播起已有一年。我记得是,”马克说话间并没带着好笑的神情,而是带着嘲讽、恨之入骨似的表情,“叫英格斐德的甜美音乐抚慰时段,实际上节目只有半小时,而且音乐远远谈不上抚慰人心,还一直替某种镇静糖浆打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