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查尔斯·怀德曼爵士所说的,他比较在意的是事实面,而非心理层面的废话。
查尔斯爵士在意的是事实,甚至可以说,他是靠事实来维持生计的,他耶三万英镑的年收入,全是靠他以精明手段操纵事实所挣来的。面对一般人(例如检察官)所理解的事实--正确无误但丑恶不堪--要将它曲解成全然不同的意涵,而且叫人信服的话,法庭上绝对无第二人有此能耐。但换成他,却会逮住这个事实,大瞻地看穿它,左搓右揉,从其背后读出讯息来,然后再内外翻转颠覆,从骨子里挑出毛病,接著抱著支离破碎的事实得意洋洋地起舞,并且摧毁它:若有需要的话还可以重塑一个全新的它,最后,这事实若仍残余任何原有的痕迹,则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回去,如果这招不奏效,那他就准备要在法庭上哭诉悲叹一番了。
把对客户不利的事实改头换面,让客户变成无辜的受害者。凭著这些本领,难怪查尔斯·怀德曼爵士每年的收入这么高。如果有读者对统计数字感兴趣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告诉各位,在查尔斯爵士的律师生涯中,那些被他从绞刑台上解救下来的谋杀犯,如果一个个堆叠起来的话,将会一路直达天堂了。
查尔斯·怀德曼爵士的案子很少有需要上堂公审。一般认为,在法庭上大吼大叫是不成体统,而且也不太需要用到泪水的温情攻势:然而这些却是他的独门功夫。他是老派的信徒,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信徒:而且他发现这个老办法,能为他赢得不错的报酬。
终于到了罗杰提案后一周的下次会议。发表人查尔斯爵士认真地环顾犯罪研究学会的成员,扶了一下他那算是大鼻子上头的金边眼镜。毋庸置疑地,大家都等著好戏上场。毕竟,他们正准备享受这场从无到有的起诉。
查尔斯爵士瞥了一眼手上的笔记,清了清喉咙。没有一位律师像查尔斯爵士一样,连清嗓子的声音都叫人感到不祥。
“各位先生女士!”他沉重地开始说道,“毫无疑问地,基于某个你们已知道的个人原因,若说我对此案的兴趣比各位多,这著实一点也不奇怪。在座各位-定都知道,尤斯特·班尼斐勒爵士的名字,曾和我女儿的芳名-起被提过:虽然他们订婚的报导,是既草率又无事实根据,但关于这桩欲暗杀可能成为我女婿的案子,我觉得与我个人是有某种关联,即使这层关联是很微不足道。
“我无意强调此案与我的个人关系,我甚至试图以和各位一样超然的立场来看待此事:但这绝不只是个借口而已。因为在咱们主席所设定的题目上,对于比各位多知道些许内幕的我来说,的确趋近了问题核心,而且恐怕也是凭藉这些内幕讯息,引导了我走向谜团的真相。
“我知道上星期就应该与各位分享这些讯息,但当时我却没这么做,现在我以最真诚的心意向各位道歉。不过事实上,当时的我,并不了解我手上的讯息与此案真相密切相关,或是会有任何一丁点的帮助,一直到我为了厘清这桩悲剧而深入思考时,此讯息的重要性才豁然开朗。”
查尔斯爵亡顿了一下,好让他磅礴的尾音在整个会议厅里回荡。
“藉著此讯息的帮助,”他边说,眼光边严厉地环视每张脸孔。“我认为我已经解开了这个谜团。”
忠实的听众中,回响著一片兴奋的骚动,期待之情可说是溢于言表,
查尔斯爵士习惯性地拿下夹鼻眼镜,捏著缎带摇晃它。
“是的,我相信,事实上也确信,我将带你们走出这个黑色迷雾。因此,我很抱歉我抽中了签表上的第-号。如果能先听听其他推论,找出其中错误,然后视的前提下。
“然而,如果有人和我所见略同的话,我也不会讶异的,一点也不讶异。面对眼前的线索,我并没有非凡的超能力来透视它们;比起那些专破悬案的警官、解开古怪难题的读者,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侦探,我足以自豪的是,虽没有超人的洞察力,却能看穿这桩神秘案件。甚至完全相反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拥有的天赋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在和大家沿著同样线索的情况下,一旦得知只有我本人追踪到这个犯下恶行的凶手:-侍会儿,我就要正确无误地证明给你们看--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这仿佛是在说,现场不可能有人像他一样聪明。查尔斯爵士打断一阵咯咯笑声,把焦点拉回到正题。
“对于这个案子,我在心底设定了一个问题,并且只有一个:而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可以让我们找出犯下罪行的凶手:没有任何凶手逃得掉这个问题,即使再怎么混蛋,他也一定知道答案为何。这问题就是--谁因此而获益?”查尔斯爵士故意营造出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留白。“谁,”他口气温和地说,“是受益人?谁,”为了让这些愚蠢的听众弄懂,他改用简单的说法,“会因为尤斯特,班尼斐勒从男爵的死,而突然获得好处?”
他浓眉下的眼睛,掹然向台下发出询问眼神,但众人仍尽职地扮演听者的角色,没有人草率地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