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安德森开着他俗丽的小红车来到了伊莎贝尔的公寓。 伯尔都亚失踪了, 他说, 她好像是迷路了,她今天看上去失魂落魄。
她需要有人来照顾。 伊莎贝尔说,脑中马上开始盘算有谁能来 照顾 她,而自己可以怎样 安排 以获得好处
可是她已经有我了。 安德森立刻说。
伊莎贝尔笑了: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跟狐朋狗友鬼混,就算你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毕竟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不能整天靠干点零活度日。你看看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只能混混沌沌地等待一切出现转机。她是时候跨出你的生活轨迹、结婚生子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厄尔不快地说。
你不必为她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担心。 车子一个急转弯,伊莎贝尔紧靠在车门上, 这是个习惯问题,你该把她推向外面的世界,让她去认识别人。该死,她已经陷入了这种生活,如果再过这种寄宿女生的日子,到二十七岁也嫁不出去。
如果你也过寄宿女生的日子,三十七岁都嫁不出去。 厄尔说,多多少少带点讽刺挖苦。
我当然跟她不同。 伊莎贝尔飞快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无论如何,她已经认识那么多的男人了,她可以选择。
带她去酒馆,告诉别的男人她是你女人?算了吧,这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游戏。你不该这样做,你不该毁掉她的机会,除非你有一天让她独自走出去结交新的朋友,否则她一无所有,一生就这样毁了。
那都是拜你所赐。 厄尔说道。
哦,该死,我们为何要一次次谈这话题,你做了比我更可耻的事情,哪有立场一次次指责我的那点错误。
我只想跟她调调情,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种聊天,是你把闲谈送进卧室的。
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昏了头,谁让他考验我的神经,吵吵闹闹着要见她。我哪知道他是那样一个乖乖的清教徒呢?我当时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他居然想在那里等着伯尔都亚,然后接她回家。那小傻瓜根本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到死都没搞懂。
他当然知道他做的事情, 厄尔说,驾着小车熟练滑过了在夜色中铺开的道路, 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直勾勾瞪着前方: 我要尽力补偿这一切。我跟伯尔都亚在一起几年了,却没得到什么快乐。我这样做,并非是我对她做了说不出口的事情。事实是,在某种意义上,我真的很喜欢伯尔都亚。
某种意义? 她问道, 哪种意义?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眼神中饱含歉意。这双手大而多毛,虽受到精心的保养和修剪,却依旧在多年的酗酒和荒唐岁月的摧残下开始衰老、浮肿、长斑,恰如他生命中永远无法摆脱的龌龊行径和名誉上的污点。 我知道我总是陷入其他女人的怀抱不能自拔。当我接下一出新戏,被巡回演出搞得焦头烂额时,就会不断有该死的女人投怀送抱。 他舒展了一下肩膀,露出他那著名的微笑,些微不耐烦,些微犬儒。仿佛是要冲掉这种感觉和其他不美好的回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度开口, 不过,当我回到伦敦,我依旧会为伯尔都亚着迷。你说她需要有人照顾,虽然可能有些傻气,但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我。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挑战的意味, 我在考虑,或许我应该带她去登记结婚 我要娶她。
伊莎贝尔淡金色的猫眼因惊讶而瞪圆: 娶她?但你结婚了呀! 她用一种刺耳的声音叫道。
除了我和你,又有谁会知道呢? 厄尔说。
厄尔·安德森住在一间矫揉造作的小屋里,上面是住屋,下面是车库。 这是座脏兮兮不值钱的破烂,不过还是可以凑合着住住,而且在寒冷的冬天,能够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直接下到车库而不必接触外面的冷空气,简直是天堂一般的感觉。 他对他的朋友们如是说道。他的小屋被漆成亮蓝色,摆着几件真品齐本德尔式的家具,每件都值两三个几尼。浴室的窗帘是印满红腿鸥的油绸,如果把窗帘翻过来,那些红腿鸥看上去就像喷射出红色火焰的轰炸机一般,所以窗帘就一直被这样反挂着。伯尔都亚觉得这样非常傻气,因为没有多少人知道轰炸机是什么样的,故而忍不住怀疑厄尔·安德森此举的用意。伯尔都亚的住处在离这里有两三个街区,自约翰尼死后,她就搬进了现在那间卧室与起居室一体的小屋。这间屋子无聊乏味,很像伯尔都亚漫无目的的行事方式,没有拙劣的粉刷,也没有傻海鸥窗帘。她只想获得最基本的舒适,这间屋子勉强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些,当然,在她的头脑中,也没有什么美与丑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