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办妥了,亲爱的。 阿莱克晃着杯子说, 你亲爱的小老公把一切都办妥了。我们今晚要好好乐一乐。
丽塔看起来活像个悲剧女主角,我几乎能看见她暗暗咬紧了牙关。她心中似乎有两种情绪在交战,一是对阿莱克真切的怜悯,对他努力走出封闭内心的怜悯和爱慕,另一种是同样真切的,想要对他扔点什么的东西冲动。最终,前一种情绪战胜了后一种,她竭力愉快地,甚至是故作认真地问: 卢克医生刚刚告诉我有人切断了电话线,这是怎么回事?
阿莱克脸上立刻愁云密布。
都是该死的约翰逊, 他说, 偷偷溜进来切断了电话线。他就想惹恼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万一我们需要给消防队、警察或其他什么人打电话
我想来一杯, 丽塔说, 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没人给我一杯酒?
甜心,就在那边桌上。自己去倒吧。今晚我们别理会医生的警告。这是个特别的夜晚。
我要喝杯加冰的酒! 丽塔几乎在冲他嚷嚷了。
丽塔尖厉的声音差点就能震碎玻璃,不过她很快控制住自己,冲我笑笑,表示一切都好,但双手仍然不停地发抖。她穿过客厅走进餐厅,凉鞋木跟在硬木地板上踩得蹬蹬作响。走到厨房门口,她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来。
我真想去死, 她的叫声穿过两个房间,音量虽然不大,语气却非常激烈。说完她推开双向门,消失到厨房里。
阿莱克略显惊讶。在昏黄的灯光下,从侧面看去,他宽大的方脸倒显得没那么干瘪,没那么死气沉沉。他一张大嘴偶尔抽搐一下,但不是经常。他洗过脸了,一头稀疏的白发小心地梳得整整齐齐。
我想内人刚刚的作为稍嫌不雅, 他说, 天气这么热,她有点运动过量。我一直告诫她别运动过量。 啊,我的孩子,快进来!请坐!替自己倒点喝的!
屋内听得见雨水落在房顶上的声音。巴里?沙利文从前厅走了进来,边走边用帕子擦着双手。一听到阿莱克的声音,他立刻显示出防备性的姿态,似乎怕得想要退缩。他这种表现阿莱克一看就应该明白内有何种玄机。看起来,这年轻人所经受的良心谴责远甚于丽塔。
谢谢你,先生。 巴里拿起酒瓶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乐于喝上一杯。平常我不怎么饮酒。但今晚
这是个特别的夜晚。不是吗?
酒瓶从巴里的指间滑落,砰地打翻在桌上,然后滚到地板上去了。幸好酒瓶落在一块地毯上,没有摔碎。高个子年轻人立刻蹲下身去捡,跪在地板上活像个打翻的晒衣架。他站起身后看也不敢看阿莱克。
我肯定是这世上最笨拙的公牛! 他猛挥着手里的酒瓶说,一挥之下差点碰碎了酒杯, 我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瓶子一下就从手里滑了下去。瞧!就是这样滑下去的。
阿莱克哑然失笑。但他眼皮微微一颤。
我的好孩子!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打碎酒瓶! (阿莱克被逗得非常愉快,从轻笑变成了哈哈大笑。) 现在请坐下。等到八点半我们就打开收音机
收音机?
丽塔想听那出广播剧。 老头看看我, 《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集。我查过广播节目时间表了。九点钟我们可以接着听新闻。天哪,你们知道吗,没能邀请保罗?费雷斯和他那位客人,我感到非常遗憾。
通向厨房的双向门嘎吱着打开。丽塔端了个平底无脚杯,装着琴酒加柠檬水,杯中的冰块闪闪发光。她穿过餐厅,鞋跟重重地踏在地板上。
保罗?费雷斯怎么了? 她尖声问道。当她把酒杯举到唇边时,本能地看了看壁炉上的肖像画。
保罗?费雷斯绘画技巧如何,批评家们自会讨论。至少在我看来,这幅肖像画得相当不错。这是幅半身像。画中的丽塔身着晚礼服,颈边挂着钻石项链,腕间带着钻石手链。丽塔认为戴上钻石首饰降低了画的品味。但这是阿莱克的提议,而且他对此颇为满意。
然而,画中人仿佛是丽塔拙劣的模仿版。毫无疑问,那就是丽塔,美貌被额外突出的丽塔。但她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阿莱克明白其中含义的话,恐怕会不大高兴。活生生的丽塔厌恶地看着画中的自己。然后出于某种原因,很快转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