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小径边缘走到崖边,丽塔的脸不断在眼前浮现。
我有点恐高,一到高处往下看脑子就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想往下跳。所以我不敢走到峭壁最边缘处,要知道本地人大都敢这么干。我也顾不上脏不脏、地面上泥泞不泥泞了,干脆趴下来,爬到脚印消失处隆起的草丛边,把头伸到绝壁外。
此处的潮水从下午四点左右就开始慢慢退去。所以现在又开始涨潮了。潮水刚刚淹没七十英尺下尖锐的岩石。除了依稀的白色浪花外,我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不断传来海水冲击岩石的咆哮声。海风和雾气扑面而来,吹得我睁不开眼。
我,一个久病无用的糟老头子,在肮脏的地下就那么趴了一会儿。哪怕好好地趴在地面上,往下看也让我害怕,手指一松,手电筒掉了下去,在空中翻滚着就像星星点点闪烁的萤火虫光,很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海里,不留一丝痕迹。两个大活人刚刚正是这样消失。
然后,我像螃蟹一样爬了回来。往回爬要容易多了,没有往绝壁下看引起的头昏脑涨,晃来晃去像悬吊在半空的蛛网上。峭壁陡峭,几乎呈直角,壁面如同人脸一样光秃秃的。那两人的尸体在空中不会撞到任何东西。然后他们落了地
我站起来,走回大屋。
阿莱克还呆在客厅里,站在桌旁替自己倒上更多威士忌。他看起来心不在焉,又有些愉快。
他们把门开着吗? 他问道。然后又说: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弄得浑身上下这么脏?
我还是跟你直说吧, 我告诉他, 那两人疯了,舍身跳下了悬崖。
一阵沉默。
阿莱克颇费了些时间才消化掉这个消息。人们以前总是带孩子来找我看病,跟孩子说: 行了小笨蛋,别大惊小怪的。你知道卢克医生不会弄疼你。 孩子们信任我,相信卢克医生不会弄疼他们。但有时候你不得不弄疼病人,哪怕竭尽全力也无法避免。这时孩子的下嘴唇就会翘起,责备地看着我,然后放声大哭起来。阿莱克这个韶华已逝的醉老头如今看着我的目光,和被弄疼的小孩子一模一样。
不! 当他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后,说, 不,不,不!
我很抱歉。事实就是这样。
我不相信, 阿莱克几乎吼叫起来。他猛地放下酒杯,杯子在光滑的桌面上打着旋, 你怎么知道的?
自己出去看看那些脚印。那位小伙子和尊夫人的脚印。脚印通向情人崖边,只有去程没有回程的足迹。厨房桌子上有张纸条,但我还没看。
这不是真的, 阿莱克说, 这是 等一下!
阿莱克转过身,僵硬的关节闪了一下。他扶着桌边稳住自己,向通往主走廊的门走去。我听到他加快脚步走上楼梯;听到他在楼上的房间转来转去;听到他打开门和抽屉又关上。
与此同时,我再次进入厨房,用热水洗净双手。炉子旁边的挂钩上挂着一把刷子,那其实是把鞋刷,但我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用它刷洗全身衣服。正刷着,阿莱克回来了。
她的衣服都在, 老头子张着干裂的嘴唇说, 但
他举着一把钥匙来回晃动,不知是什么意思。钥匙样子很奇怪,好像是弹簧锁钥匙,但要小得多。镀铬钥匙头上刻着玛格丽特的名字和一个同心结。
别出去! 看到阿莱克摇摇晃晃地走向后门,我赶紧叫道。
为什么不?
不能破坏现场。阿莱克,我们得赶快报警。
报警, 阿莱克不确定地重复着,坐到桌边的白椅子上。
报警, 他在嘴里再次掂量着这个词,然后像大多数遇到类似情况的人一样,激动起来, 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难道不能 你知道,到悬崖底下去?
怎么下去?没人能够顺着岩壁爬下去。而且正在涨潮。真要下去也得等到明早。
等等, 阿莱克低声说, 等一下。我们总不能干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