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塔注视着斯蒂芬的严肃脸庞,看到他面色煞白,不住地颤抖。“斯蒂芬,你就不能暂时忘记自己的律师身份么?不要这么———这么假模假样!”
“我是在为你着想,”斯蒂芬固执地说,“无论如何,我都很怀疑医生是否会开出正常死亡证明,因此一定要调查清楚。”言毕,斯蒂芬离开别墅,径直向门房走去,在那儿静静地等待考克瑞尔的到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玫瑰花坛和沙砾小径。“好吧,如果我是在无事生非,那么我就是在无事生非。考克瑞尔探长会判明真相。”他尽管表面上进行道歉,但实际上还是不屈不挠,排斥众人的意见,一直等到考克瑞尔探长到达。考克瑞尔察看了一圈门房,向手下分配好任务,然后将全家人召集到别墅的会客厅里,斯蒂芬在一旁犹豫地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代表马奇夫人看看你的破案过程?”斯蒂芬说完话,就找了个位子坐下,没有谈及别的人,摇晃着一双短腿,在心里想说服自己,佩塔以后还会搭理他,然后随即又怀疑起这种想法。
爱德华坐在一把大扶手椅里,纹丝不动,神情震惊。意识丧失、记忆丧失、自动症……“医生,你是说,我可能会到处走来走去,做些事情,却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那位心理医生说过,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医生还说,他必须要小心别太快地仰视,因为那样会引起病症发作。只是昨天……许多年来,他一直在尝试这些小实验。无意识状态很容易伪装,从儿童时代起,他就能够几乎随心所欲地晕厥,直到最终事情变得超出他的控制,无论他本人想或不想,只要病症期望他晕厥,他就会晕厥。但实验是否太过度了?因为,毕竟爱德华也不知道真相。记忆丧失症的真谛不就在于你会时而晕厥,时而正常,却始终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么?譬如说,昨天早晨,就在午饭之前,画像上的花环挂得斜了,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使得他抬头看了一眼,而这一动作使他想起心理医生的嘱咐。他因此扔下手中放着酒杯的托盘,等待无意识状态的到来。事实上,无意识状态有没有跟着到来?他确信没有。他就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枝形吊灯,等待一家人进来,发现他站在那儿,让他们大惊小怪一下,他们过了很久才发现他的异常。爱德华被弄得相当疲倦,也难怪他随后轻轻松松地晕睡过去。可是昨晚呢?他昨晚根本就没走进会客厅。昨晚他从露台进屋,径直去了底楼的盥洗室,准备让自己呕吐一下,因为佩塔刚刚谈起犬饼干里混着马肉和内脏,惹得他恶心不已,于是他感觉自己有必要呕吐一下;但他最终什么都呕吐不出,而且他也不准备回到老地方,向众人坦白自己并没有怎么不舒服,自己的神经和肠胃不像预想中那么脆弱,于是他散步到了前露台,坐在那儿的栏杆旁,摆弄着照相机,直到哪个人过来,表示出对他的焦虑和担心。他记得自己后来望见布鲁推着手推车,车里放着几件工具,穿过车道,向门房走去,然而,因为有树篱遮挡,他无法清楚地看见布鲁带着工具去了哪里。一刻钟后(在此期间全家人仍沉浸在冷冰冰的寂静气氛里),爱德华走进会客厅,拿着便携式收音机,带着它平静地走到全家人聚集的地方……
走进会客厅!
可他已经告诉过自己,昨晚他没进过会客厅。当然,是他忘记了取收音机这件事,每个人都可能忘记这样的一件小事。不过……就在刚才,他刚刚告诉全家人自己没有进入过会客厅:没人注意到他必须走进会客厅才能拿到收音机———或者他们早已发现,却一声不吭,假装相信自己的说辞?他们惴惴不安地望了彼此一眼,说有只———有只花瓶被发现打碎于会客厅,还问爱德华他是否记得,他是否认为自己又一次“发作”了。“亲爱的,就像昨天那样,我是说,就像你午餐之前那样———你扔下了托盘和雪莉酒杯,事后你还晕厥过去,不记得———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直到我们告诉你来龙去脉。”他怎么能向他们解释说,他自然记得所有事情,他自然知道来龙去脉,他一直以来都是故意为之,或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