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津国屋(9)

鹰的去向 作者:(日)冈本绮堂


绞死津国屋阿藤的凶手是女佣阿角。而绞死大掌柜金兵卫的凶手,如同勇吉所想,正是年轻伙计长太郎。他们趁老板娘与大掌柜熟睡,分别绞死两人,再将两人尸体悄悄运到土墙仓房内,佯装两人自行上吊。

在下谷开铺子的津国屋亲戚池田十右卫门、在浅草开铺子的大桝屋弥平次、无户籍的地痞熊吉与源助、矢场女 阿兼,以上五人均被神田半七与桐畑常吉逮捕了。津国屋菩提寺的住持与无户籍的托钵僧,也被寺社奉行逮捕了。案件就此解决。

写到此处,应该不用再详细说明。总之,是池田屋十右卫门、大桝屋弥平次及菩提寺住持三人联手共谋,企图侵吞远近闻名的富商津国屋家产。津国屋主人次郎兵卫因狠毒赶走养女阿安,致使阿安死于非命,早就暗自后悔不迭。尤其大女儿阿清也在阿安过世的年龄病死,令他益发耿耿于怀,时时向菩提寺住持忏悔。这正是引发三人决心设下恶计的根源。凶手之一既是和尚,他们便策划以阿安幽灵为题的计谋,企图让津国屋一家陷于恐慌。

在今日看来,他们的手段似乎非常拐弯抹角,但对生于那时代的他们来说,这或许正是他们千方百计想出来的最巧妙手段。首先,他们散播幽灵作祟的谣言,让人们对津国屋心生畏惧。接着,菩提寺住持恐吓次郎兵卫,委婉逼他隐居,打算将他软禁寺内。如此,津国屋便不得不让阿雪招赘。他们打算硬让池田屋十右卫门的次男成为津国屋女婿,三人如此逐步进行计划。然而,光是正派商人与和尚,万事都不方便,便拉进在浅草下谷晃荡,无户籍的地痞熊吉和源助两人,增强阵容。

化为阿安幽灵的是浅草矢场女阿兼,看上去像个十七八岁的纯真姑娘,其实是个二十二岁的女流氓,因熊吉介绍,成为党徒之一。熊吉与源助不时在津国屋附近徘徊,持续监视津国屋的动静,得知阿雪的师傅将动身到堀内烧香,又判断师傅踏上归途时应该已天黑了,于是让身穿瞿麦花纹浴衣的阿兼在途中等候,演出一出怪谈戏。可是文字春却迟迟不张扬此事,让他们的目的落了空。这回换个花招,让可疑的托钵僧站在津国屋前。阿兼则负责吓唬自澡堂归家途中的女佣。

用尽种种手段,好不容易才将次郎兵卫这人质弄到手,岂知老板娘和大掌柜出乎意料极为能干,他们的目的迟迟无法达成。心焦气躁之余,又开始策划更残酷的手段。他们让阿兼的叔母阿角住进津国屋,想乘隙杀死老板娘与大掌柜,但光阿角一人不足成事,于是又拉进铺子内的年轻伙计长太郎助阵。长太郎平素便对主人女儿阿雪怀有恋慕之情,听说若计划成功,可以同阿雪结为夫妻,基于此条件,长太郎终于加入恶人一党。如此,阿角先到处散播老板娘与大掌柜私通情状,再见机行事,两个恶人按计划步骤,最后联手杀死了老板娘与大掌柜。而且巧妙地伪装成情死,不但欺骗了世人,也蒙蔽了仵作。

至此为止,事情大抵按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不料桐畑的常吉似乎察觉到秘密,让他们坐立不安。常吉从文字春那儿听来详细内情,同半七商讨后,决定先调查幽灵身份。此时,半七偶然想到阿兼的事。阿兼凭借貌似纯真姑娘的外表,曾佯装小姑娘犯过扒手或欺诈罪状。半七怀疑幽灵可能正是阿兼,命手下不动声色地监视她的行踪,结果查出阿兼前些日子在浅草某小饭馆与池田屋十右卫门碰面。池田屋是津国屋的亲戚。另一方面,熊吉也悄悄到大桝屋,时时借出赌资,此事是熊吉的赌徒伙伴透露出的。大桝屋也是津国屋的亲戚。这样下来。他们的嫌疑就益发加深,半七不客气地逮捕了熊吉。然而,熊吉也相当嘴硬,迟迟不肯供出一伙人的秘密。

无论熊吉认不认供,党徒被捕的消息总归使他们惊慌失措。源助急忙逃之夭夭。源助失踪的消息也传进津国屋,令阿角和长太郎大吃一惊。阿角哄骗文字春家的小女佣,探听出师傅似乎向常吉说了津国屋的种种内情,但胆大包天的阿角依旧若无其事。可是,年轻的长太郎就沉不住气了。他自暴自弃下定决心,企图胁迫阿雪随自己远走高飞,岂知勇吉从中阻挠,他则因喝了溜池泥水而丧命。

到此田地,阿角也无法平心静气了。若就此藏身,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却因女人心理,恨极了文字春。尽管不知道文字春向常吉说了些什么,但想到那女人拉着英俊捕吏进自己家,边劝酒边说笑,向对方和盘托出这边的秘密,阿角就恨起文字春来。原本的打算不知是远走高飞前顺手杀掉文字春,还是只想让她脸上挂彩,总之,阿角到文字春家时,算她运数已尽,只换得跳井自尽的结果。当然,死无对证,无人知晓阿角到文字春家的真正意图。这只是根据事情发展而得来的想象。

党徒全体认了一切罪状。源助虽一时隐蔽行踪,却在到千住 某友人家途中被捕了。主犯池田屋与大桝屋被判死刑,菩提寺住持与阿兼被判流放孤岛,其他人也都被判放逐重刑。

这篇怪谈故事到此为止,值得附带说明的是,事件发生后第二年,桐畑和津国屋成立了两门亲事。一是常吉与文字春,另一对则是勇吉与阿雪。常吉二十六,文字春二十七。勇吉十七,阿雪十八。不过,津国屋那门亲事只是说定,一年后才举行真正婚礼。两门亲事的新郎恰巧都讨到比自己年长一岁的老婆,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的吧。木匠兼吉于日后若有所思地说。

“如何?很复杂吧?”半七老人边笑边说,“别嫌我太絮叨,这策谋似乎太拐弯抹角,以现代人眼光看来可能觉得荒谬,主要是那时候的人真的是慢性子。另一点,在那时代,要赚大钱是非常困难的事。津之国屋——正确写来是‘津国屋’,但铺子字号的布帘上写的是‘津之国屋’,多了个‘之’字,大概比较好念吧——听说包括地皮、租房,家产总计二三千两。当时的二三千两,大概是现在的十万元左右吧,想要不费工夫就夺取这么一大笔家产,一般做法是行不通的。就算众人合力绞尽脑汁,多花时间,能占人家产二三千两,就算非常厉害了。那时代的人不像现代人这般精明,现代人只要设立一家烂公司,再于报纸上大刊广告,就能不劳而获捞个几十万。那时代的人为了十万元得演出这么大费周折的一出戏哪。想到这点,我总觉得,或许往昔的恶徒比现今的善人还要老实正直,啊哈哈哈……”

这故事终究不是真正的怪谈。我感觉好像上了个大当,呆呆望着老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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