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半七和松吉也停下脚步。

“啊，是三五郎？在这儿遇见你真好。老实说我正打算找旅馆，然后到你那儿去。”半七说。

“那实在太巧了。松先生也跟往常一样健壮，太好了。路上不好说话。我带你们到这附近吧。”

三五郎先跨开脚步。他是高轮捕吏弥平的手下，跟着一位幕府派出的与力，去年便自江户来到横滨。在江户时曾受半七照顾，所以对久违相见的头子与手下不敢怠慢。带两人到附近料理屋后，三五郎怀念地开口。

“好久没跟大家联络，真对不住。不过，你们是来游览？还是有公务缠身？”

“哎，一半公务，一半游览。”半七若无其事说：“毕竟这儿好像发展得很快。应该比江户更有趣吧。”

“因为发展太快，加上聚集了世界各地的人，的确有不少各式各样的奇异话题。”

前些日子也是有两名俄国水兵，到神奈川近郊散步，在某农家看到葱，想买十根回去，买方卖方言语不通，只得比手画脚开始交谈。因对方是洋人，卖方企图大敲竹杠，伸出一根指头。意思是一分钱。不料买方竟递出一两金子。他们以为一根指头是一两。这数目令卖方也吓了一跳，摇头表示不是，结果买方似乎以为卖方不答应，抛出一两，抓着十根葱逃了。卖方益发吃惊，边喊“不是，不是”边追赶，而邻居也听闻骚动纷纷跑过来，买方更是狼狈不堪，拚命奔逃。水兵之一跌落浅沟，全身沾满泥巴到处乱爬想逃走。这种十根葱卖了一两，而且买方拚命奔逃的例子，在此地也成为空前未有的奇闻。

接二连三听了这类例子，半七和松吉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讲述人和听众不时边笑边彼此敬酒，过一阵子，三五郎稍微认真起来说：

“可是，并非光闹笑话而已，也有种种麻烦。这儿毕竟不只洋人，也聚集了来自日本各地方的人。其中不但有杀气腾腾爱打架的，也有为非作歹的。”他眉头皱得愈紧。“那些攘夷浪士，也以洋人为目标，进来横滨了。虽然按理说在神奈川关口就该堵住了，却不晓得他们从哪儿又如何潜进，有时还是会闯进来。除了真正的浪士，也有冒牌货。这些冒牌的最麻烦。前些日子也出现了强硬告贷的家伙，要商家拿出军费。”

“他们怎么了？都抓住了？”半七问。

“没有。”三五郎摇头，“似乎都是同一伙。”

根据三五郎所说，横滨自去年年底以来，有一组横行无忌的勒索军费浪士。当然不知道他们身份是真是假，但每次都是两人一组带着洋人头颅，再以头颅当抵押恐吓对方拿出军费，小商家是三十或五十两，大商家则敲诈一百二百两。被害者中，有人深恐日后遭复仇而缄口不言，虽不知详情，但听说至少有十五六家遇害。不晓得他们又会做出什么歹事，户部奉行所也开始严厉搜查。三五郎也拚命东奔西走，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足迹。三五郎叹息道，为了此事正陷于苦境。

半七和松吉互望了一眼。

“那，你认为那头颅是怎么回事？这儿有洋人被砍头了吗？”半七再问。

“有的话应该马上就知道了……”

“有没有最近因病过世的人？”

“这也没有。”三五郎歪着头，“所以才莫名其妙。根据我的判断，他们可能到哪儿盗墓，用日本死人头颅巧妙制成洋人的。遭恐吓的人吓得全身发抖，怎可能仔细辨认是洋人还日本人。头子，您说是不是？”

他的猜测跟半七最初的判断一样。不过，此刻的半七已无法听信这种说法。就算同样是盗墓，也可以怀疑他们挖出洋人尸体的头颅，但既然最近没人病死，这疑点只能烟消云散了。半七半眯着眼默不作声，三五郎先开口。

“话又说回来，头子。您真是来游览的吗？是不是这事传到江户，您来打听状况？”

“哈哈，你眼力果然高。其实正为了这事。”半七也老实回答。

“呀，那太好了。头子来的话等于多了千人力量。”三五郎精神突然抖擞起来，“老实说我也正束手无措。头子，拜托您给晚辈传授好主意。”

“我也没啥好主意，但既然是如此估计，而从江户特地赶来，当然不能空手而归。三五郎，最近有没有洋人馆掉东西的？”

“这个啊，”三五郎又歪头想，“遭窃的很多，但都是我们这边的人，好像没小偷闯进洋人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