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天堂虽是善昌仰赖信徒布施而建，但既然发生上述事件，总得向执掌此巷大小琐事的房东报告。有人前往通知，房东也暂且过来探看。经众人商讨，大家决定重新搜寻佛堂，慎重起见，连地板下也搜寻了，结果发现厨房盖板 下塞了两三袋火炭草袋。善昌头伸进其中一个空草袋，俯卧在地。众人不禁惊叫出声。善昌手脚都被粗绳捆得结结实实。

光如此就足令众人讶异万分了，不料，当两三人抱起善昌身躯时，众人更大惊失色，原来戴着空草袋的善昌尸体没有头颅。她的头颅遭人砍下了。这回没人尖叫，所有人都如哑巴，只能无言地面面相觑。

“善昌师姑没有头颅。”

风声传到邻町，其他信徒也惊慌失措赶来。凑热闹的人也纷纷拥至。狭窄巷子挤得人山人海。慢了一步的人挤在大街上，你三我四吵得沸沸扬扬。

善昌之死——任谁都猜得出理由。这十五天持续进行消灾祈祷仪式，信徒捐赠了不少护摩费、祈祷费及香钱，某人得知此事，潜进佛堂杀了善昌。善昌到底是因抵抗被杀，或凶手先杀死善昌才动手行事，无人知晓犯案顺序，但不论如何，砍下头颅的手段毕竟过于残忍。众人撬开所有地板，寻遍各个角落，却始终找不到善昌的头颅。

少了头颅的比丘尼尸骸横躺在六席榻榻米房，接受仵作验尸。本所是一位名叫朝五郎捕吏的地盘，不巧朝五郎因千叶 有亲戚过世，昨日午后出门奔丧，八丁堀大爷 只得唤神田半七过来。半七带着凑巧来访的手下熊藏赶到现场。据说连地狱的锅炉都会打开的盂兰盆节十六日 ，一早便是晴天，八刻（下午两点）左右的阳光热得足以烫伤人。两人拭着渗入眼睛的汗水，匆忙渡过两国桥 ，回向院 附近摩肩接踵挤满了回老家休假的小伙计 。

“这儿的阎罗王香火依旧很鼎盛啊。”熊藏说。

“香火盛是好事，可这儿的阎罗王也太浑了，不多发挥一下威力不行哪。竟然有人在盂兰盆节杀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来到弁天堂，巷子内外早已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人。两人从人群中挤进去，负责检验的町干部都在现场。

“抱歉，我来晚了，辛苦大家了。”

半七先向众人打招呼，再仔细查看善昌尸骸。尸骸手脚都用粗绳捆得很紧，多年来的经验令半七立即看出，死者生前几乎毫无抵抗就受缚了。附近榻榻米上也没任何血迹。半七暗忖，或许有人早一步擦干净了，他如狗般趴在榻榻米上用鼻子嗅。

“师姑饮酒吗？”半七对着在旁待命的信徒之一问道。信徒答道，善昌曾说过不喝酒。依善昌身份，她当然不得不如此说，但似乎偶尔瞒着信徒喝一点。半七听毕回答，点点头。榻榻米上残留着新鲜酒味。半七又问，佛堂有无遗失什么物品，信徒回说不清楚，只知道师姑平素珍惜的皮革卷匣不见了。信徒又说，凶手大概知道那里面藏有金钱，所以偷走了。半七又点点头。

町奉行所同心按惯例检视完现场，将后续调查交给半七，便离开了弁天堂。町干部和房东也暂且回家。剩下町内柴铺老板五兵卫以及梳妆铺老板伊助，这两人是信徒公认的有力人士，亦即指导者，主管团体一切琐事。半七留下这两人，开始审问有关善昌的身世背景。

“善昌多大岁数？”

“她从未明确说过，但应该有三十二三或三十五六吧。看上去相当年轻。”五兵卫答道。

“她是独身，没有任何家属吗？”

“她平素就说，自己是孤儿，无论在天在地都孑然一身。”伊助答道。

“以往曾在外过夜吗？”

“若有人托她祈祷，不管白天夜晚，她都会出门办事，但再晚也一定会回来，好像从来没在外面过夜。”伊助再度答道。

半七又从两人口中得知善昌的生平行为，了解了日前的蝴蝶合战与这回的祈祷仪式。审问完毕，半七又查看那座问题尊像，木雕弁天高约二尺，相当古旧。半七仔细抚摩雕像，又凑上鼻子闻了闻两三处。接着，他小声向熊藏说：

“熊仔，你也闻闻看。”

三

“对尼姑来说是派不上用场，但有没有男的或女的梳发人经常出入这儿的？”

伊助是梳妆铺老板，对此很清楚。他说，邻町有个名叫阿国的女梳发人，同善昌是老相识，当然也是信徒之一，平日频繁出入佛堂。阿国也是独身，年纪有四十一二。

“麻烦你马上叫她过来一趟。”

“是。”

伊助匆匆出门，不久折回来报告，阿国自昨晚就没回家。因她是独身，总是一早便锁门在外四处走动干活。有时也说要到亲戚处过夜，彻夜不归。昨天也是傍晚回来，到澡堂洗过澡，又出门不知到何处去了，整夜没回来。大概是到亲戚家过夜，加上今天是假日，没活干，到处游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