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感到,此时他们应该是身处山顶。道路渐渐变得平缓,好像回到了千沟万壑的平原,但七绕八拐之后,他早就迷失了方向。若能看到星星就好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玩捉迷藏的孩子,茫然无措。
积雪渐深。照理说,在深雪中行驶时,应该挂高挡位,可是路面再次变得陡峭难行,于是他决定换为二档。结果这是一个错误。车子发出一声预示着灾难的闷响,引擎熄火了。他将点火器转向 启动 位置。引擎发出的声音犹如一个人咬牙切齿的低声诅咒,含糊难懂。他踩下油门,引擎却只是闷声呻吟,一动不动。他又试了一次。声音更加缓慢,直至停止,寂静将他们包围起来。
他望着妻子: 大概是变速器出了问题,汽修厂的活儿。几天时间,至少要花上一百美元。你刚才不是还开玩笑说要我们滑雪前进吗?现在不是开玩笑了。我们要么走路,要么滑雪。
他们的穿着适宜这样的天气 保暖内衣,厚重的滑雪服,羊毛休闲裤,还有毛皮衬里的风雪大衣。他们套上滑雪靴,借着车头灯的光线调整滑雪橇。熄灭车头灯前,他先瞟了一眼吉塞拉。在这样厚重衣服的包裹下,她看起来像个男孩儿,但当你注意到她曲线玲珑的身形和那双黑眼睛中透出的女性特有的柔媚时,就会恍然大悟。
我们曾有过比这更糟的经历。 他提醒着她。
我记得。 他们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因有着共同的记忆而露出笑容, 我觉得我们应该沿着路走。就像你刚才说的,路肯定通向什么地方。
除了梦境中的路。
但这可不是梦。这是现实,记得吗?
不是梦吗?我不确定 看!灯光。我都不太相信那是不是真的,你呢?出现得太及时了。刚刚我们还不知道身处何方呢。
他们滑下山坡,转过下一个弯道。此时,他们站在另一座山的山顶。脚下,一栋透出明亮灯火的房子矗立在宽阔的河谷底。
多美啊! 吉塞拉轻声说道, 好像在大海上突然遇到了一艘灯火通明的轮船。
或者一栋日式房子。
因为它宽阔低矮,有柱廊和花园,四周还环绕着树木?
这是部分原因,但我主要是从房顶形状和位置来判断的。那些明亮的窗子看来有些像是缎面屏风,而整个建筑给人感觉脆弱易碎,就像是临时的简易房屋。
我倒觉得更像是玩具版的诺亚方舟,一条架在高台上的船。
屋顶差不多是中式的,只是没有飞檐。
真是栋怪房子。
由此可知,这还是一栋老房子。现代的建筑设计师们使用标准设计图纸,房子的外观都大同小异。
我很好奇这房子里面住着什么人?
我们过去看看。
当他们走近那所房子的时候,它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怪异了,也少了些东方风情,但显然年代久远。没有落地观景窗,玻璃窗的窗棂包了铅。被积雪掩埋的平坦地带并非柱廊,而是没有屋顶的露天门廊。
我觉得一定有台阶被雪掩埋了 拜佐尔转头对她说道,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吉塞拉!
我没事。 她摔倒在积雪中,仅有头和肩膀露在外面, 只是扭到了脚踝。
试着站起来。 他拉起她,她重重依靠在他身上, 还能用力吗?
很困难,大概是扭伤了。
他解开她的滑雪靴,经验丰富的指尖在脚踝处摸索检查着: 我想可能更严重。很可能是反向骨折。
很糟糕吗?
倒也没什么,但你在打石膏固定前,不能走路。
但我必须走路!至少要走到那栋房子里。
不行,你不能走。在这里等几分钟。
他独自蹚着积雪,摸索着走到了门廊上。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大门旁没有门铃,却镶着一个做工精细的铁制门环。 若是新房子,大概就会用铜的了。 他暗自思索着,同时叩响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