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夏天使用、两匹马拉着的敞篷马车。那时候，人们常常在夏天穿行山间。毕竟我们这里与萨拉托加温泉，还有从前卡斯基尔山庄在一条线上。

这件事发生在夏天？

不是，是十月份的时候。山上不一定下雪，但那次确实下了雪。就像威灵夫妇一样，他也没打算在这里过夜，但路不通了，就像今晚这样，所以乔纳森？克劳就留他住在唯一空着的房间 楼梯对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沙发，因为克劳姐妹一直把它当做缝纫室。当然那时候也没通煤气和电，于是，乔纳森？克劳点着一盏油灯，为客人领路，然后将油灯留在了沙发旁边的一张小圆桌上。

第二天早上，年轻的客人没有被阳光唤醒来吃早饭，一个佣人被派去叫他。他仍躺在沙发上，仿佛睡着了。当女佣走近他，才发现他死了。

他们没有尝试查明他的死因吗？

那是1870年，大约内战 结束后五年，法医学才刚刚发轫，尤其是乡村地区，警察的侦查程序比在大城市更加敷衍简单。他没有生病，尸体上也没有明显伤口和暴力痕迹，只是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所以结论是：惊吓致死，原因不明。

从那以后，他们就把那个房间锁起来了？

没有。在那时候，如果一个家族世代都居住在一所房子里，一个死过人的房间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年纪最大的克洛索一直有自己的房间。阿特洛波斯和莱凯西斯共用一个。但在这个年轻人去世的几个星期后，莱凯西斯询问父亲她是否可以搬到那个房间里，那个此前一直被当做缝纫室的房间。

这难道不奇怪吗？

再没有别的空房间了。与同样爱恋着那个死去的男人的姐姐共住一室，对他选择的人、那个真正失去了他的人来说，也许是很难的。当然，或许她只是想要独处。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在极度拥挤的生存环境中，连动物都会变得不正常。对文明人来说，隐私是必须的。如果你没有一个可以随意独处的房间，你就是被囚禁在监狱里。

那时候有闹鬼的传闻吗？

显然还没有 除非你把莱凯西斯的话也算在内，这可是口耳相传传下来的。据说，她这样对别人说： 我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劳伦斯呢？ 反正，不管她有怎样的原因，她把自己的几样物品搬到了那间缝纫室。

早上她就死了？

当然。我们从整件事情的后续发展就能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克劳已经使他的听众全神贯注于他的故事。第二宗离奇命案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嗅到了硫黄的气味 。就连布莱德福德？艾尔科特那双毫无光彩的眼睛都透出了一丝兴趣，转向了克劳。

然后就有了闹鬼的传闻？

你看 如果只是心脏停止了跳动，又没有明显的体表伤口，你很自然就会想到其他死因。

我们只知道几个星期后，阿特洛波斯提出要和克洛索共住一个房间。她解释说那间她曾和莱凯西斯共用的房间令她感觉很别扭。她说她预感会在里面看到莱凯西斯。她并没有说看到了莱凯西斯，也没说感到莱凯西斯无形的存在。她只说预感会看到莱凯西斯。这段话中很可爱的一个词 预感。

这就是那种东西最开始的迹象？

哪种东西？

就像 嗯 神经过度紧张？说不出口的那些？

哦，是的。即使表面上看来，阿特洛波斯只是因为那间她曾和莱凯西斯共用的房间与悲剧的紧密相连，才想要搬离那里。

那表面之下呢？

阿特洛波斯从未提出要使用房子里其他空置的房间，这里面的含义非同寻常，不是吗？房子里有两间客房，而且，她父亲去世后，他的房间也空出来了，但她从未提出要使用其他房间。她特别要求和克洛索共用一个房间，好像她害怕独处，而且她一定非常坚持，这样才能让克洛索放弃她独自拥有的房间，她一定将这归结为妹妹病态的幻想。

也许克洛索同样害怕独处。

也许吧。不管原因如何，克洛索和阿特洛波斯在三十年中一直共用一间卧室，而房子里的其他房间都空着，除了有客人的时候。莱凯西斯和她未婚夫丧命的那个房间从未给客人用过。门一直锁着，于是人们就开始编造传说。

很自然， 斯伟恩说， 思想中编造传说的部分最痛恨巧合。因果间的关系模式必须清晰易懂，否则，我们便失去了可以控制周围环境的幻觉。当无法找到理性的关系模式时，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创造非理性的。

这个故事的来源十分明显， 克劳说道， 两个睡在那个房间里的人第二天早上就命丧黄泉了，这难道只是巧合？睡在房间里的人一定是被里面的什么东西要了命，而且由于没有明显的自然原因，那就一定是非自然原因了。

的确如此。 斯伟恩做了个鬼脸， 故事和流言一样，飞快地四下传播，好像人们的思想赋予了它们生命，并且热情款待它们。

但这个传说像杂草一样飞速滋长。 克劳继续说道， 当克洛索和阿特洛波斯步入暮年时，这已经成了一段哥特式的浪漫传奇。三姐妹共同爱上一个青年，在他去世的那晚，其中一个他不爱的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她威胁要杀他，吓死了他，她知道他的心脏不好 她知道，或至少她希望是那样。那情景的压迫感令他无法承受。

那又是谁杀了莱凯西斯呢？

妒忌的姐姐杀了年轻人，又用同样的方法吓死了莱凯西斯。

不要告诉我们她也有心脏病！ 弗莉大呼道。

哦，不，那时候，一顶帽子掉下来，也会把女人吓得晕倒或是生病，甚至因为心衰而丧命。为了使人们相信一个女人是被吓死的，你不必非得证明她的心脏确实有病。

根据传说，哪个是凶手？ 拜佐尔说， 克洛索还是阿特洛波斯？

一定是阿特洛波斯。命运三女神之中，就是她负责剪断生命线。克洛索和莱凯西斯只负责纺织和丈量生命线。米开朗基罗画笔下的阿特洛波斯手握剪刀，和她的笑容相比，蒙娜丽莎的微笑纯真得犹如婴儿初次绽放的笑容。为什么阿特洛波斯害怕睡在曾和莱凯西斯共用的房间？为什么她总有预感会看到莱凯西斯？凶手对被害者的鬼魂的恐惧难道不是所有恐惧中最古老的吗？为什么阿特洛波斯不敢独自睡觉？

克洛索怀疑了吗？

谁知道呢？她确实让阿特洛波斯住进了自己的房间。会有人愿意和一个杀人凶手同住吗？传说编造者的回答是 会 。他们说克洛索一定起了疑心，但并未追究，因为她也爱着那个男人，和阿特洛波斯一样妒忌着莱凯西斯。无论真相如何，剩下来的两姐妹相依为命，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共用一个小房间，而房子里还有另外四个房间和好几间佣人房。

隐秘的敌意。 金妮维拉耸耸肩， 想都不敢想。

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她们都已是老人时，有天早上克洛索的尸体被人发现。

不是在楼梯对面的那个房间里？

当然是。完美的传说要求这样的情节。故事有两个版本。第一个，阿特洛波斯杀害了克洛索，因为克洛索最终发现了阿特洛波斯的罪证。第二个，阿特洛波斯不知不觉地在克洛索面前原形毕露，她不敢在克洛索知道真相后还让她活着。做贼心虚嘛。

但克洛索是怎么，又为什么进入一个锁了一辈子的房间？ 拜佐尔追问道。

没有人知道，真的。传言再次不胫而走。

是怎样的传言？

房子前面的这条路很少有车通行，但克洛索丧命的那晚，一个男人开车驶过这条路。他是个农民，要回农场，也就是现在万雅和他妈妈住的那栋房子。当时是深夜，但他看到有灯光从这所房子里透出，还听到砸门声和某个人的哭喊： 让我出去！噢，上帝，让我出去！

他停下来了吗？

大多数人不愿意管人家的闲事。那个农夫喝了酒，也不认识几个字，对乌鸦航班闹鬼的传说深信不疑。他是个凡人，一溜烟儿赶回了家。

但第二天一早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