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我待了三天。回去的那天生去车站送我,又帮我背着包,包里是送我的一些东西,还有他自己收藏的英文书籍、资料。我告诉过他我的英语成绩并不理想。我们在候车室的长排椅子上坐着,沉默,没有说话。末了,生把他戴在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摘下给我。生说,我戴了它好几年了,虽然很普通,但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很普通的一枚银戒,上面有镂刻的藏文。此后的几年里我一直把它戴在左手的中指上,不曾拿下。曾听说戒指的戴法有着它不同的含义,戴在中指就意味着正处在恋爱中。其实在我看来,它亦可以简单地表示,在一个人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等待。检票进站,生把包递给我,然后对我说,回去要好好地上课,即使是大学,也应该好好地看书、学习,以后不许再那么胡来了。你自己也说你都大三了,面临着考研、工作的选择,压力很大。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对自己全权负责。
我点点头,我说,生,我知道了,你也是一样,好好地学习和生活。停顿了一下之后,我又说,生,我想抱抱你。
生只是浅浅地笑着,然后伸出双臂象征性地拥抱了我一下。生,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我问他。
不知道,也许会再见,也许不会再见。很多事情,慢慢地,我们就会变得不记得的,你要相信。我们是终究不可能在一起的,对于这点,你也要相信。嗯,我相信。说完我转身离开。
十几个小时之后我回到学校,收到生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你到学校了吧?我回他,到了。然后生又发过来一条,到了就好,好好学习和生活吧,别再想其他事。我回复他说,好。那时我已经是大三下半学期。四月份,班上的同学纷纷明确了自己的方向,考公务员,考研,或是毕业直接找工作。生活中一旦有了确切的目标,就会让人变得格外的精力充沛。一个个都似忙碌得很。我也想让自己目标明确,一直找事来做,试图通过充实来淡忘人事。
但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水流,可以想断就立马有手段让它断的。回到学校之后我试着短时间走回以往的时光,过四点一式的简单生活。和生之间的联系也渐渐变少了,生也是如此。都是在刻意地掩蔽和控制。有些时候,我拿出手机,会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熟悉的号码,久久不能按下通话键。而有些时候,即使好不容易按下了键,也是在听了两声“嘟嘟”声之后就主动地掐断。于是会想,要是有可能,还是做一个没有感情或者感情寡淡的人,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感触和牵挂,活得也可以轻松、快乐很多。
时间终究还是如往常一般过去,转过一圈又一圈的齿轮,发出“咔嚓咔嚓”始终如一的单调乏味的声音。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是可以慢慢将之淡忘的;但有些事情,它只会变得越来越浓稠,重重地沉积在心底。我知道我是如此。对于生,他在我心里的痕迹太重了,是不可能轻易抹去的。于是常常会有想念。尽管心里亦是清楚明白,这样的感情,只能允许让它越稀薄越好。
六月末考完试,我作了决定准备考研,也选定了广州的一所高校,或许是因为生,但事实上我自己也并不清楚。我给生打了个电话,我们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通话了,电话接通的时候彼此之间忽然找不到任何的言语,保持了比第一次通话还要长的沉默。然后还是我先开口,我说,生,我想来广州。生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良久,然后他说,那你来吧。依旧是广州火车站,凌晨一点,只是这一次是生早已在出口处等着我。看到我拖着个箱子出现在站口,他就跑到我跟前,主动地帮我拿箱子。我把箱子转到他手上,看着他说,生,我来了。生回答,嗯,来了。
然后我又说,生,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生伸出他的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说,我也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小盆友。生,我们好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是两个月零七天。生,这段时间怎么都没有和我联系?
我只是以为时间可以让我们慢慢地去忘记,忘记一切事情。我们如此这般,如同是在玩火,最终会伤着对方和自己。生,那你为什么答应让我来广州?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你说要来,想着是要拒绝,但出口的却是同意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