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蝴蝶·梦境(4)

锦瑟 作者:洛塘


“你在写论文?”我努力寻找话题。

“嗯,毕业论文。”她的眼神和着初起的薄雾在远方迷离,“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做梦似的。”

“你会在北京找工作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也许吧。”她顿了顿,“不知道。”

听说女人的“不知道”对男人极具杀伤力,原来是真的。

“今天好冷,不知晚上会不会下雪。”她穿着米色呢大衣,黑色长靴。

“嗯。”

“大一时我们在昌平园,圣诞节下大雪,我还摔了一跤。”她搓了搓手,插进口袋,“太好笑了……”

她在说笑,却全无笑意,唯有淡淡的哀伤,缀满眉宇。

“我要寄信。”她停在邮局门口,“要不你先走?”

“没关系。”

她很仔细地将信投入邮筒。我望着她,如同望着一幅夕阳下的剪影,淡雅、抒情,不可言喻。

“原来你在这儿!”有人从身后猛拍我的肩膀。是琳琅。

“我下午找过你……”琳琅拽着我就走,“去吃饭吧。”

她显然看见了琳琅。她向我挥手告别。

“等一下……”我甩开琳琅,径直向她走去。

“明天要不要帮你占座……”我真希望自己可以一把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可以从此改变那个潜藏寂寞、包裹忧伤的手势,然而我什么也不敢做,我只是继续我的怯懦,“明天我还有课……在文史。”

“不用了,谢谢。”

我不敢揣测这是哪种意义上的拒绝。

29楼最终阻断了我的视线。

“去哪里吃饭?去艺园?去家园?或者去南门外?”琳琅的兴致很高。

我一路等待着她的好奇,但她什么也没问。或许像她这样骄傲的女生,根本看不见别人。

颜:

我不明白,为什么分离不能成就爱情。或许,我只能用意识中的你来解释——你更喜欢缤纷绚烂的方式。比如分别,你便当做永诀;又如相遇,你便希望永远。这种奢望恐怕人人都有,你不过更强烈些,因此我从来无法怪你,但也因此,当你走近,便有我不由自主的退开。

说起来我比较迟钝,因为我不太注意旁人,而你,总能听到教室前排外套摩挲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确实存在,或仅是出于最最浪漫的联想,或仅是感觉到了你所企盼的爱意;但你这样地注目旁人,便在无意中把自己的期望抬得更高,更难于实现,然后便有愈来愈少的信心,去生活,去爱。

我不相信没有爱情你可以活着,因为我是这样,所以必定你也是。

圣诞快乐。

雷:

今晚全班在南门外的“旺福楼”包饺子。男生和面,女生包馅,合作顺畅,战绩辉煌。

或许是即将毕业的缘故,班里策划的活动越来越多,借故缺席的倒是越来越少。一顿饺子,男生喝得很凶,女生也有喝醉的,好在没有出现传说中的抱头痛哭的场面。

很奇怪隔了这么久,我,还有你,依然书写着不变的文字,感叹着同样的人和事。

我确实活着,没有爱情,只是你从来不信。不过你不选我是对的,我早就佩服你的聪明,非同一般的聪明。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

宿舍里,穿着母亲寄来的棉睡袍,左手边的台灯开到最亮,照得很暖和。

文史楼,一层门厅狭小见方,左墙贴着整一星期的教室占用表,右墙挂着四角开裂的旧式木黑板。黑板上歪歪斜斜、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符号、留言。

——“我在107。”“先走了。”“调课。”“打电话给我。”“回宿舍。”“晚饭见。”“对不起。”

没有一个名字,只有五颜六色的圈圈点点,千奇百怪的代号——“W”、“ZZ”、“小猪”、“迷糊”,个性鲜明的简笔画——三角、笑脸、眼镜、兔子,和数不清的柔情蜜意、心领神会。

一连几天,我都试着在黑板角落留下讯息——“206”与一面彩旗。留言并不显眼,或许只是自我安慰,只是心存幻想,只是情不自禁,只是无计可施。如果心与心之间真有轨道,不知怎样强烈的意念才足以牵引,那满载爱与哀愁的列车,终有一天,驶入她的怀抱。

颜:

荷包蛋也未必能煎的女人,十指纤纤包饺子的样子,真的很动人。

我说过你定会成为像你母亲那样温婉恬静的女人——从那天同学聚会、你在我家洗碗的一刻开始,我就相信,你终将为某人如此温柔地存在,而的确也曾期盼那个家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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