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舍,事到如今,你的决心,我也已全然明白。
再感慨,时至今日,你的选择,我也已无所期待。
寒风弥漫的校园,天空是隐隐作痛的灰蓝。
“你家附近就有球场,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北大?”流星热身完毕,抱着球走过来。
我坐在篮架下,没有出声。
“到底打不打?”流星把球扔向我,我一偏头,只听见篮球砸地的声音,仿佛落入悬崖的山石,一路碰撞,一路翻转,发出茫然而无奈的回响。
“祁天,你打算一直这样吗?”流星似乎语带双关。
我抬起头,他的肩膀挡住了光线。
“我见过她。”流星伸长右腿,坐在我身边,“在路上,我见过你俩。”
我并不吃惊,却无言以对。她的存在,本无需任何遮掩;我只是不懂表述;日子久了,倒像是一种隐瞒。对流星,我多少有些歉疚。
“琳琅也见过她……”流星略微迟疑,“她好像打听了不少那女生的情况……”
我猛地转向流星。
流星避开了我的视线。
北风呜咽。日光苍白而羞愧。地上的人影就像一个被锁住的梦,怯懦或悲伤,都无所遁形。
“你确定……是她?”流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毕竟,趴在栏杆上肆意品评低年级女生的高中时代,已一去不返了。
“不合适吧?”我居然用了否定句,话一出口,一阵心虚。或许一切早有答案,我只是装聋作哑。
“她知道吗?”
我摇头。其实像她那样纤细敏锐的女生,怎会看不懂我的笨拙与讨好。只不过她装作不知道,我便当她不知道。
“直截了当告诉她。”
我以为流星会劝我放弃,但他的语气平稳,毫无戏谑。
“打球,打球。”流星站起来捡球,“我可不想白跑一趟。”
我微微一笑,追了过去。
颜:
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上午在房里尽情施展“乾坤大挪移”,把所有的家具摆设重新安置,下午去超市搬了两个最大的塑料整理箱,书报、影碟、唱片全盘清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腰酸背痛。
昨晚抱着电话与大嘴徐高谈阔论,从校园的千奇百怪,到打工的酸甜苦辣,再到将来的宏图伟业,两三点钟才蒙眬睡去。突然发觉,我已全不是你记忆中的沉默寡言的我了。不过还是那么瘦,靠烟草咖啡维生,偶尔劳动一下来证明自己的存活。想你的时候,也是独望幽暗天空的时候,无多改变——说实话,我也不是总能“向前看”的人;我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憋闷,似乎比一个容易赌气的被宠坏的小孩好不了多少。
你最近偏爱老歌。在我的感觉中,你常有类似的柔和温馨且令人心动的变化,但另一方面,这种变化又仿佛不是根本的、终极的,而只是一种为了某人某事某一时刻所做的更新或努力——也许正因为我有这样的理解,在你看来,我才分外平淡或冷酷吧。
过年了,愿你获得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雷:
与其说是冷酷,倒不如说是高明。
这么久了,在回忆中纠缠消磨,我的骄傲已稀薄,心事已透明,展开的双臂已无处藏匿。然而,你只是似笑非笑,用一种奇特而遥远的目光,打量着,审视着,始终沉默。我原以为那是一场考验,只要赢过时间就可以得到机会,却不想那只是你的习惯,你的毫无破绽的防御和绝顶聪明的拒绝。
你暗自渴求那根本的、终极的、随你掌控的变化,我却不能承诺只为你生、只为你死的呼天抢地的爱情。
你希望我爱你十分,实际又怕我爱你十分;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十分,所以你便无所顾忌地索取十分。我可以爱你十分,但我又不忍爱你十分,因为我知道你无法承受任何一个人的十分。我可以假装爱你十分,但我又不忍假装,因为我不想承认这只是一段走廊,你我只是经过,无法停泊。虽然有些事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写着写着,似又愤慨起来,风度渐失。
或者,那样的贪婪,每个男人都有,你并不特殊,只是我的理智尚多,热情尚浅,总不能配合你梦想的实现。
过年了。那无法交会的爱情,就像这没有烟花爆竹的除夕,确实无趣。
我在窗口眺望,没有月光的夜晚,找不到你家的方向。
然而,我寻到了一双手,那气息是如此暧昧,那纹路是如此迷乱,那轮廓是如此模糊;那是被你遗弃的,我最好的礼物;我端详着它,抚慰着它,心潮起伏、沉醉不已。
——因为太久,所以悬空的双手既忘记了触摸的方向,又失去了返回的力量,只能风化成爱情的记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混在每一个梦的碎片里。
禁放烟花的春节总是格外清冷。
母亲又有聚会,很早出门。
不开灯的房间,我在书桌前,潜心折叠着那无法排遣又无处投递的思念。最初只是无聊,后来变做寄托,现在倒成了无法终止的信仰——不知不觉,叠好的“幸运星”已五光十色占满一瓶。
那缺乏幸运的“星星”,在指缝间翻转、明灭,仿佛低哑而断续的呻吟。
时光游走,那焦灼的指尖,又开始在幻想中描摹。她的每寸肌肤都是花瓣。我无法承受那触碰时的战栗,终于惊醒,猛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