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琳琅远隔重洋向我拜年。
我不知所云地回应着她,直到所有的悸动、所有的爱欲,都点点滴滴汇成了叹息。
人说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或许真的只有奋不顾身,才能延续你我之间的可悲可笑的一个人的爱情。
颜:
自从你与我的TIMEX开玩笑“可以把你扔掉吗”,这个不坚强的手表就一蹶不振,终于在某日坏了表带离开了我,所以不明时日地过活已经很久。
今早接到她“兴师问罪”的电话,才记起明天就是不容小觑的St. Valentine's Day。送了这封信,我会搭晚班火车回杭州。大概又见不到你了,也许这样更好些。然而一想到即将的离开,我竟再一次奇怪得说不出话来。
最近常在你我两家之间徘徊,沿途的旧书店、音像店、文具店、眼镜店、小吃店、糕饼店都或多或少地光顾过。从不在你家楼下逗留。寄信之后,我会穿过马路,在公车站牌下静静吸烟,远远望向你的最东面的半圆书房。
街上车水马龙,但站得越久,便越感觉寂静空荡,仿佛速度与时间都变得凝重、迟缓、裹足不前。
风大的时候,依稀可见那摇摆的墨绿窗帘。看不清人影,所有关于你的片段却触手可及,仿佛曾经遗落的书签,在时光深处微微泛黄却毫发无伤。止不住想起你看书时不明所以的轻笑,想起你画画时断断续续的哼唱,想起你打字时铿锵有力的回车;想起你一抬头,滑落脸颊的碎发;想起你轻掩房门,漫不经心的一瞥……
我想我并没有在一年后的今天成熟更多,虽然每每对人笑称过上了一个退休、忘情、干瘪老头的隐居生活,但是读你的信,心情总是莫名。
很喜欢你用了八个“十分”的长句,虽然这样百转千折的表述已听你骂过无数遍,而你每次写的也都可以填作歌词了——我还是忍不住赞同,并多情地加上这些废话。
情人节快乐。
雷:
过年的气息在春雨中逐渐散去,天空灰暗潮湿,整个城市都感染了激情退却的木然和失语。父母结束假期开始上班。走亲访友的苦差事终于告一段落。满把闲暇,统统挥霍在书房里——看书、写信、发呆。
打开信箱,取出你承诺已久的《红猪》。是节日礼物吗?真的很卡通。
书柜最低一格,堆叠着大大小小各种礼盒——生日礼物、新年礼物、情人节礼物——全是中学时代无暇探究与不可言语的秘密。角落里是一本带锁的日记。不知写了什么。毕业时,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对我说:“送给你,但请你不要看。”真的没看,因为我怕感动。今天整理书柜,偷窥似的,掀开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从未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迷失的人在那里迷失,相逢的人在那里相逢……”
她就是他的森林。
在书店,他第一次遇到她,与她买了同一本科幻小说;每个星期一中午,他为了听她主持的校园广播,总是留在学校啃面包;周三的课外活动,他常常趴在四层的栏杆上看她打羽毛球;临近毕业,他曾鼓起勇气在路口等她上学,可她总是迟到。他曾无意喊出她的名字,惹来父母一阵盘问;他也曾偶尔拾获她的微笑,只是她眼中的玫瑰,从不曾为他绽放。
高中三年,他常在晚自习后绕到她家楼下,在风雪中,在雨雾中,抬头凝视那灯火通明的半圆书房。夜色安详。他的目光包裹着她的世界。她的身影占满了他的想象。那一刻,她是为他存在的。
他得知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忍不住在梦里落泪。梦醒之后,写下了最后一篇。
“雨很大,我打伞站在你家楼下。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但很奇怪,今天的我并没有太多失落,或许这样的结局,我早就已经料到。”
读完字迹潦草的最后一句,心中竟是无限平静。
如果爱情也有守恒定律,那么我所失去的,只是因为我已得到太多。
中学时读三毛的《求婚》,曾暗自讥笑那个自恋而不自知的女人。但是现在想起文章最末的那顿“年夜饭”,却是无限感慨。
“那封求婚信不知被谁拿去做了茶杯垫子,湿湿地化了一摊水在上面。我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突然感到有一种被自己骗了的惊骇……”
连绵雨季的消磨,落花时节的蹉跎,终于使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在热热闹闹的夹菜声、轰轰烈烈的鞭炮声中,失去了说爱的权利。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接到了希斯事无巨细的“访谈”电话,也算是一种庆祝吧。
春风?追赶
一踏进北京站,就被汹涌的人潮淹没了形迹。
天涯海角的起止,聚散离合的悲喜,都在这个钢筋水泥的巨大容器中积蓄着、碰撞着,交汇成令人晕眩的阵阵轰鸣,经年累月经久不息。
我有些不明方向地短暂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