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温柔与坚强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两面,但事到如今,除去纠缠多年的思念和不甘,还真不知能有些什么,可以把我的生活填满。
与同屋聊起过你。她们对一个远方的存在,多少有些怀疑。唯有希斯,一直很在意。她是家里的长女,对我总像大姐教小妹,关切而直接。
我曾告诉她,与你的遭遇让我明白了,什么样的人是适合自己的,这是收获。而我心里还有一句,既然爱过你,也就明白了,那些仍在守望的,与你不同的,也是无法接受的。她很不以为然。
上次那个“他”,希斯见过几次,印象极好,免不了开口闭口地怂恿。而他,似乎真是一个沉静真挚的男生,有隐隐的烟草味,也有淡淡的肥皂香;微笑起来,有无边无际的宽容和温暖。
关于前排的男女,关于外套的摩挲,或许你说得对,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不过是我的欲望太强,跳出来成就了自己的故事。
再过两天,又是新年了。不知不觉间,你我也到了说什么都不再害羞的年纪,成长的速度真是让人心悸不已。
新年快乐。
我一定是睡着了,睡梦中听见她的呼唤——仿佛从天散落的烟火,在夜色里,忽然汇成我的名字——那么闪亮,那么遥远,那么转瞬即逝。
“祁天。”
“嗯……”
然而,这并不是梦。她推了推我的胳膊,我蹦起来,无比笨拙地,差点把她撞倒。
一秒钟的头脑空白,三秒钟的手指僵硬,十秒钟的无言以对,那一刻,整个教室的诧异目光,前后桌椅的刺耳声响,似乎都与我的尴尬一起,凝固在了空中。
“我坐哪里?”她一脸淡定,言语轻柔。
“哦,这里。”我连忙拖过占座的书包——那是斜后靠窗的位子。
“谢谢。”她摊开书稿,再没有抬头。
我依然惊魂未定,无力分辨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一种暗示。
她真的,就在我身边。我花了很长时间来确认这个梦想的实现。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能令断裂的思绪再度绵延,令静止的书页再度翻转,令停滞的笔尖再度跳跃。
午后的时光,清泉般缓缓流淌。她的气息,桂树般甜蜜芬芳。
在水边,在花间,一颗骤然收拢的心,终于慢慢舒展成一张轻快的笑脸。
“彩旗就是祁天,对吧?”离开文史之前,她指指木黑板上我的留言。
“……”我不知这种时刻应该虚心还是虚荣,一时之间,竟想不到答案。
“很有趣。”
她真的,就在我身边。
与她并肩,耳畔呼啸的寒风也成了婉转悠扬的音乐,眼前阴霾的天空也成了煦暖安详的花园。
“你走路很快。”我寻找着话题。
“是啊,很多人这么说……从小走路上学,习惯了。”
她眼里又泛起了那种特有的波澜,说话间,似乎有无尽的情感,流水般静静涌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我的家乡是一个江南小镇,到哪儿都不用坐车。”她语中带笑,“中学就在我家隔壁,每天踩着预备铃出门都不会迟到……不过班主任对我很有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与我分享那些属于她的最精致的回忆。
“你知道吗,学校操场就在我家的阳台底下,父母经常远远地看着我做操、上体育课、开运动会……”
“刚来北大的时候,课多,总觉得换课堂像赶地铁似的,不停地进站、出站……从三教到四教还好些,如果从电教到一教,就真的好远,总也走不完……”她的语速似乎越来越快。
“嗯,你没骑过车?”
“课间人多、车多,想推车的时候不记得放在哪儿,想停车的时候找不着空地,也挺苦恼的……”她的声音忽然停顿,或许,她也发觉了自己的忘情。
我急于说点什么,来挽留她的欢愉。但在她面前,我从来没有急智。
然而,她只是望着我,直到露出一个顽皮的孩子气的笑容:“所以,还是走路比较快。”
她真的走得很快。从文史,经图书馆、大讲堂、三角地、邮局、博实,转眼就到了31楼。
“明天……”她一脚踏上台阶,却又回过头来。
“明天我还帮你占座。”
“不用了,明天学院搞晚会,毕业生要去帮忙。”
“嗯。”
“那……再见。”她又踏上一级台阶。
“再见。”
她的背影逐渐融入楼道的阴影,但我舍不得移动视线,哪怕一微米。
“元旦晚会,在勺园二楼。”楼层拐角,她略弯腰——也许只有这样,她的目光才能完整地投注在门口这个傻瓜身上。而这个傻瓜,不知是欣喜若狂,还是心事重重,竟然忘了回应。
明晚……琳琅,演唱会,以及那数不清的提醒电话,突然占满了我的脑海。
雷:
昨天经过大讲堂,广场上新年晚会的高台已搭了一半——校长短暂而亲切的演讲、广播里老旧而激情的舞曲、学生们狂热而亲密的摇摆、零点前欢欣而震撼的倒数,似乎都已迫在眼前。
今晚我们学院也搞元旦晚会。希斯当了班长,越发独断专行、好大喜功,居然应承了整个儿的舞台布置——听说要发动全班绘制一幅巨型壁画——筹备工作从中午开始,等会儿我也得去参加。
说起来,今晚又有我的节目——又是班委擅自决定的——总拿我来交差,简直把我当做搪塞,真拿他们没辙。前年元旦唱过《恰似你的温柔》,去年元旦唱过《剪爱》,今年中秋唱了《城里的月光》,今天唱什么好呢?从书柜里翻出几盘伴奏带,哪个没有发霉,就用哪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