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哪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你?”强光景正等得怒火中烧,看见他进来,没好气地就说。
“还能哪去,沙窝里转了转。”陈言带着情绪道。
“下来也不打声招呼,你是不是想玩蒸发?”强光景一边掏烟,一边说。陈言见他踌躇满志的样子,脸上越发无光,口气更加灰暗:“我是想蒸发,可我蒸发得了?”
“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呢?”强光景恨了一阵,又觉恨下去无聊,换了语气道:“算了,不说了,走,到外面喝酒去。”说着,就要拉陈言出门,陈言不想去,强光景训道:“怎么,想跟我摆架子是不,告诉你陈言,若不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我懒得理你。”
两个人站在门厅里斗了几句,陈言一看强光景较了真,这才悻悻地跟着出去了。
两人迎着风沙,穿过镇子,在一片黑压压的店面前,强光景喊开一家小饭馆的门。老板娘是位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看上去跟强光景很熟。经介绍,才知是乡政府侯秘书的媳妇。侯秘书陈言认得,上次围攻林雅雯,他还挨了侯秘书一顿骂。陈言不想在这儿待,想返身离开。强光景一把拽住他,非要在这儿喝。最终,陈言还是妥协了。好在整个喝酒的过程,侯秘书都没出现,他漂亮而又热情的小媳妇忙来忙去,也算是为这顿寡淡的酒添了点味道。
酒还没喝多少,两人就开始争执了,强光景说:“你以为你是谁,新华社的,还是央视的?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别动不动就耍大牌。陈言,听我一句劝,安分点,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你应该清楚。”
“我不清楚!”陈言道。
“行,既然不听劝,就算我多说。”强光景真就不说话了,闷闷地喝酒。陈言耐不住,又道:“我知道你们怕我,想阻止我,可我告诉你,这些事我必须调查,这是我的职责。”
强光景哭笑不得,人要是顽固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职责,你陈言口口声声讲职责,难道别人就没职责?流域的事,岂是你陈言一个记者能调查清楚的,就算调查清楚,又能奈何?他叹了一声,举起酒杯,想跟陈言碰一下,陈言居然不理他。
他一扬杯子,灌了下去。谁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话在陈言身上,怎么就不灵?
这天他们谈得很不愉快,陈言像是带了很大的情绪,强光景越是对他担心,他反而越不把强光景的话当回事。到后来,陈言喝多了,竟然带着嘲笑的口吻道:“你是跑来替林雅雯当说客的吧,都说你强光景自从当了主任,就把自己卖给了林雅雯,我还不信,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啥叫个奴性。老同学,你身上全是奴性!”
强光景看着他:“你醉了。”
“我没醉!”
“那就是我醉了。”说完,强光景扔下陈言,离开小饭馆。陈言并没跟出来,他冲侯秘书媳妇叫:“拿酒来,我还要喝!”侯秘书媳妇怯怯的,不敢理他。陈言叫唤了几声,不见动静,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外走,没走几步,身子一软,倒了。
外面天好黑,风还在吹,沙尘弥漫着世界,天地昏昏。强光景站在街道上,忽然就想:我真的是全身奴性?
这天的强光景并没告诉陈言,他急着找他,还有另一件事也想谈谈。
强光景的后院也起火了。
江莎莎带着她的两个男朋友抓奸,并到市委宣传部告恶状,不仅让陈言背了一身臭名,也让远在沙湖县城的强光景家里起了火。
强光景的老婆牛丽丽是河西撤地建市以前行署牛副专员的侄女,自小在牛副专员家长大,牛副专员对她,跟亲生女儿一样。强光景跟牛丽丽的婚姻,算得上一门政治婚姻,强光景出身农门,虽是读了大学,又有一点小文才,如果没了牛副专员的提拔,怕是现在还在乡下中学教书哩。仗着这点,牛丽丽在强光景面前便有优势,虽说牛副专员早就退居二线,牛丽丽的优势却一直没退,活跃在这个家庭的最前沿。牛丽丽相貌平平,说平平已经很夸奖她了,要是说真话,这长相真就有点对不住强光景,强光景以前不敢说,现在喝了酒,偶尔也会在朋友或是同事面前说上几句,他曾经跟陈言这样描绘自己的老婆:“她来自元谋山洞,身上有元谋人所有的优点。”牛丽丽呢,知道自己长得残酷,又没读下多少书,里里外外都缺少跟强光景抗衡的力量,便在性格上变本加厉,不但霸道,更多疑,整个一醋坛子,该吃不该吃的醋统吃。强光景了解自己的妻子,跟女同志接触,格外小心。尽管如此,牛丽丽还是不断地将战火烧向他。